“他是明白的。”玄是咬着牙齿说出这句话的,没有人比他承受的痛苦更多了。
就当大家以为一切都暂停下来的时候,又传来“咔”得一声,接着大地又开始摇晃,巨石再一次动了。
走过查文斌身边的时候,玄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个精通玄学的人都已经各自明白了,一切了然于胸。
“你要干嘛?”当袁敏看见玄拔出匕首的时候,她失声叫道。
“天玄地黄,我们从被找到的那一天就是为了到这里,侏儒走了,我们也该跟着了。”
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是祭品了,为什么?一切都是源自那本线装书,这个是他们穿越生死门的时候,查文斌才突然悟到的,这是一个布了很久的局。
书中所记载的却为现实,也曾经真的是有那样一位高人到过,他的目的和查文斌此行应该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找寻传说中的圣水。但是同样,它也是一个陷阱,当我和河图从那件褂子里翻出来的时候,这就是被安排好的。
入塔前,查文斌试图翻越手中的线装书从中找寻线索。
“这本书,我也看过。”玄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你在哪里看的?”查文斌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的印象中家中的确没有出现过,但是河图是从那件旧道袍里翻出来的,而那是他师傅的遗物。
“第七页还是第八页,我有些不记得了。”玄淡淡地说道:“因为那时候还小,那一页少了一个角。”
查文斌回过神来去翻阅,当他翻到第七页的时候,一切都停滞了,右下角,少了一个钱币大小的缺口。
“我是孤儿,其实是他们杀了我的师傅,很小的时候我便知了。从一出生,便是一颗棋子,十五岁那一年,我潜进了那个房间,桌子上放着这本书。看到那一页的时候,他来了,我躲到床底,因为紧张,我撕下了书的一角。其实以他的能力早就知道我在,但是没有点破,只是收起那本书就走了,我不可能被他抛弃,因为我是棋子,他们也是。”
玄一反常态的继续说道:“天玄地黄,只是四枚棋子的代称,那一批的人都是出生于那两天,我们四个有幸成为了最终的棋子被放进了棋局。查先生,我们都是为你而生的小子,你才是那枚直取将军的大子。”
查文斌虽然很早就怀疑了,但是他有理由一直在说服自己,因为那里有他昏迷的兄弟:“为了什么?”
玄淡淡一笑:“为了私欲。”他顿了顿道:“如果,我死了,请把这把木剑和我葬在一起。”说着,他拿出了一本同样泛黄的线装书递给了查文斌:“这本书其实有两册,你那本是上,我这本是下。他一直没要我的命,是因为当时我藏起了这本下,一直以来,这都是我的护身符,只要我活着,他们都会活着,只要我们中有一人先死了,其它人都必须得死。今天把它交给你,是因为我应该喊你一声大师兄。”
翻阅了一章,那熟悉的笔记跃然于纸上,这一页,只画有一座九重宝塔,下面写着一行小字道:玲珑九重,命丧黄泉;天玄地黄,血祭升天。
这之后,查文斌已经无暇再看,但那四个字描述的真真切切,玄是了解他自己存在的目的,而那三位的命运同样从一出生就是被掌握的。
重新回到宝塔第八层,玄拿着匕首站在属于他的黑色石坑面前说道:“天、地二位,此处需要我们四人的血才能破关,袁敏,你在南方,朱雀位,那个透明的石块;大宝你是青龙,绿色的那块。侏儒是白虎位,他已经先走一步了,用四个人血注满这些坑。四方灵动黄土升,我们四人本是相生相息,缺一余者不可苟活,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先走一步了。”
“噗”得一声,锋利的匕首划过了他的咽喉,没有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伤口几乎切断了整个脖子,身子不偏不倚的倒在了那块黑色石头上。瞬间,带着温度的鲜血开始涌向那个坑,而玄还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想要挪动着,他想让自己伤口的位置更贴合一点。
呆滞,震惊,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也太突然了。玄走了,他走的有些让袁敏猝不及防。
摸着那张因为溅血而不停抽搐的脸,袁敏笑了:“你若走了,我又哪会苟活。你替我挡在野狼身前的时候,我便知此生要与你同生死。”那张稚嫩的娃娃脸,死命呵护着背后瑟瑟发抖的小女娃,他面对的是一群饿疯了的狼。那一天起,袁敏便把自己的心交给了那个从不言笑的男孩,都是孤儿,她早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一切。
颤抖着捧起那张因为气管被割断而不停“哼哧哼哧”冒着血泡的脸,她用手轻轻替他擦拭着,要走也要让他走的干干净净。没有眼泪,没有哭泣,带着笑,带着心底的幸福,她的唇贴上了他的额头。
“若有一天,能退出,我便嫁给你。”这句话,在她心里足足藏了二十五年。终于,今天,她可以说了。
放下她爱的人,轻轻地拿起他手中的那把刀走到了查文斌的面前:“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不惜一切代价。如果可以,请把我们葬在一起。”
“噗……”,透明的石块开始变得通红,朱雀的血液终于开始燃烧。南方朱雀,赤红,原来是用她的血染红的。她的眼睛依旧看着她深爱的男人,那一刻,他们两人的目光紧紧连在了一起,或许这一刻,他们已经等了太久。
查文斌为什么不去阻止呢?因为他根本无法阻止,这就是天命所归,每个人从出世的时候就是被安排好了的,无人能改。他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了,他的槽牙都已经被被自己咬碎了两颗,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得嵌进了自己的肉里。
大宝,那个高大的和大山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此刻也已经静静倒在了属于他的位置上,或许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平息了对侏儒的歉意,欠你的,用我的命来偿还了……
第415章 圆柱
血腥味到处弥漫着,高原独有的寒气让温热的鲜血都冒着热气,徐徐上升之际犹如他们的灵魂在飘荡。
这里是最接近天的地方,安息吧,你们一定可以到达那个世上传说中的天堂的。没有人能忍心去看了,查文斌早就湿透了双眼,卓雄木若呆鸡,扎褐手中的转经轮也停滞了。有人活得轻于鸿毛,有人死得重于泰山,他们终究是完成了各自的使命。
“咔咔”得机械声在各自最后一滴血流尽的时候暂停了,两层高的塔此刻可以容纳给他们的只有不足站立的空间。
虽然暂时获得了喘息,但出去依旧无门。
死具已经开始发凉的尸体被摆放在了一起,玄的手特意的被查文斌和袁敏握在了一起。今天就拿这座祭台当做法坛吧,卓雄像四周拼命的撒着纸钱,一边撒一边哽咽道:“花吧,尽情的花吧,以后短啥缺啥的就拖个梦,要是我还一口气,就年年清明都会去给四位上香。四位好走,替哥几个先下去探探路,等再见的时候,我们还是弟兄……”
没有倒头饭和鸡蛋就用干粮替代,没有幡就现场撕了自己的白汗衫做,用最好的香,所带的最大的蜡烛,全都给点上。一道道的超度符画起来,扎褐都来不及贴,整个塔曾此时完全成了一个丧葬堂。
更为重要的是,查文斌打开了两幅画像,一幅是三清师尊,一幅则是他的师祖凌正阳。这两幅画原本是挂在家中的,此行也一并带出来了,所谓是家移师不移,人动祖不动。这两幅画像被挂在了四人的身后,他要祈求三清神力和师祖在天之灵,保这四人一路平安。
没有长眠灯,就用酒精代替,灯芯是他自己袄子里头的棉花拧的;没有锣鼓乐队敲击,卓雄就用嗓子代替,过去农村里有一种人专门干的就是哭丧的活儿,谁家喊的越响亮那就越热闹。
没办法替他们几人洗漱换寿衣,就用布沾了清水擦拭了血迹,伤口处用白面和成的粉给补上,要让他们走的体面,走的像个样子。
摆弄完后,除了蜡烛香火,所有的灯光都给关了。扎褐负责烧纸钱,他一个藏传佛教的弟子此刻也顾不得身份,就怕熄灭了火,一一照做。
看了时辰差不多了,起天罡步,拔七星宝剑,祭掌门大印,出五行令旗,号三皇五帝。上跪三清真尊,下拜掌门师祖,调令山神、土地,请后土、王母娘娘一众。能请的神,能出的家伙,一股脑儿的全都给拜弄了出来,也甭管人家来不来,先办了再说。忙完之后,查文斌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
“扑通”一声,跪倒在凌正阳的画像面前痛哭,痛哭啥呢?这前面躺着的可是自己同门师弟,人家这一声大师兄喊得,让他天正教竟然还有余脉。玄这个人向来稳重冷静,总不会到死的时候还乱认亲戚师门吧,先得让他师祖归宗。
查文斌也没时间去翻阅那下半册的线装书,玄若真是门中人,自然师祖会显灵。
查文斌手持一只小碗,碗里装的是清水,双手托在头顶,用双腿跪在地上走,一直走到玄自刎处的黑色石坑旁。放下小碗,手里拿了一根凤尾毛,沾了两滴血滴进碗里,再次顶在头上往回走。
“三清在上,天正道弟子查文斌跪拜,有我门中徒孙飘零他乡,今日得以归宗认祖。”放下小碗,把那根沾有血的鸡毛插在了地上叩了个头道:“:一皈太上无极大道,永脱轮回;”再叩头道:“二皈三十六部尊经,能得闻正法;”三叩头,再念道:“三皈玄中大法师,能不落邪见。”此三叩三念为弟子初入道门必拜之利,他是替玄引入了道门,此番过后,玄便算得是正统道家弟子了。
进门按说还得上表,过冠巾法会,但这些眼下都没条件了。再者天正道向来不拘小节,单门小户的,剩下的就是要告诉师祖凌正阳,这儿又给他多添了一位徒孙。这些都简单,报上玄的生辰八字,因为不知玄到底是师从何人,便把他填到了自己一门当中,完成了门中弟子谱之后,又代替玄向师祖敬茶,上香,这样回去之后便能替他立牌位进入门中宗祠。
这些个事情全部做完,便开始念诵往生咒,超度四人早日轮回。
要说这香烛纸钱烧着,此处本该是烟气缭绕,熏得人睁不开眼。查文斌一则悲伤过度,二则法事专神,他没注意到这个事,反倒是卓雄先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