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听见荆淼声音淡淡的,带着点悲凉。
“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谢道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去抚了抚荆淼的脸,一滴泪溢出荆淼的眼眶,滴落在谢道的指尖。
于是谢道便直起身,重新将荆淼抱在怀里,青年埋在他胸口,许久才听见一声低低的悲泣,谢道长叹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七章
待过了些时日,荆淼身体好了许多,君无咎就开始赶人了。
师徒三人便回了紫云峰,荆淼睡在自己屋里,谢道有时担心他复发,便同他睡在一起。
虞思萌白日练了剑,累得厉害,洗漱过后便回去乖乖睡下了。
夜间便又寂静了很多,谢道看顾了她,才回来照顾荆淼,荆淼屋里什么也没有,只空落落的一间屋子,除了桌椅床榻,还有一个牌位,便没有别的了,镇阙被搁在桌上,无人问津。
房间里静悄悄的,倒不像住久了的房屋,一点杂物也没有,四处都干干净净的。
谢道看了都觉僻静清寒,便走到床边坐下,将荆淼喊醒吃了几颗丹药,然后合衣卧在外头,同荆淼肩并着肩,却并无睡意。他伸手去握荆淼的手,只觉得冷冷的,不由传了些许灵力过去,荆淼便转过脸来看着谢道,神情有些苍白的笑了笑,低声道:“师尊费心了。”
“若我早些发现你患有心疾,何致你受如此苦楚。”谢道轻轻一叹。
荆淼疲倦的笑了笑,又再阖上眼,同谢道说道:“师尊待我,已是十分好了,我这生平来,还没有谁像你待我这么好过,这心疾是我自己未说,怪不得师尊不知。”
他言语里已是十分满足,却叫谢道微感心酸,心道我若待你真心的好,又哪曾会数年连你患有心疾却都当做心肺虚弱。
“小淼。”
谢道见他又要睡去,忽然出声道。
“徒儿在。”荆淼轻声道,“师尊想说些什么。”
“我本应当与你说秦楼月的事情……”谢道低语道,“但你心疾许久未发了,我怕你知道心中悲痛,反而加重病情,此事论处起来,我确有不对的地方,如今想想,倒不如不要瞒你的好。”
荆淼还当是什么事,听了便莞尔一笑,只道:“师尊也是为我好。”他这般说了,便没有下话了。
有时谢道真觉荆淼是块冰,怎么捂也捂不热,仿佛这天下的人对他都是没有牵挂的,你待他好,便诚惶诚恐的受了,你若不理他,他也绝不提任何要求。哪怕是对他好的,他心中千恩万谢,感激无比,权把人当做外人,一一记着,丝毫不与任何人贴心。
哪怕如今荆淼与他生气,他也远远觉得好过的多。
我们是师徒呀,何以情薄至此。
谢道偏过脸去看着荆淼的侧脸,青年闭着眼眸,神色淡淡的,不喜不怒,全然没有当日为段春浮一事置气时的生动。究竟是何等的孤寂,才叫一个人这般孤单惯了,连依赖他人哪怕一点儿,也不肯去做。
“小淼,你心里是否对我失望了。”谢道柔声道,转过去便对着荆淼的脸。
荆淼本要入眠了,岂料谢道又要与他说话,便哭笑不得的也转过身来,又要回他:“师尊为甚么这么想?”
“你总说,我待你太好了,怕我为难……怎么从来不想想自己?”这时荆淼的身体已经暖和了许多,谢道执着他的手念念叨叨,一时忘了松开,他秉性耿直,便尽数将心中疑惑都说了出来,“你但凡有何不满或是想法,尽管对为师说就是了。”
“我本是个薄命之人,全赖秦师姐带我上山,我资质不佳,是师尊收我为徒。”荆淼道,“自幼便是师尊授我剑术,引我入仙途,我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并没有什么不满。我心中明白的很,也并无什么好强求的,春浮与秦师姐的事,本就与你无干,半年前,是我自己心中不忿,师尊待我好,我是知的。”
其实荆淼这会儿是想趁机提去祭拜一下秦楼月的,只是话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能说出来。他枕着枕头,瞧着谢道模样,心中虽是温暖,却也不由唏嘘,自己身体这般不好,还是不要任性妄为,免得叫谢道担忧费心。
谢道听他言语,却只觉得心中发寒,仿佛这半载之中,荆淼的感情又淡了许多,比起剑修,反而像个修无情道的。
昔日老友所言,仿佛言犹在耳:若不是生来无情,便是对你毫无期许;他心里亲你爱你,才会觉得难受。
荆淼并非是个天生无情之人。
感情这事,说清楚就淡,分明白就薄,荆淼既清楚又明白,谁也不依赖,谁也不仰仗,因而淡薄。
谢道一时之间便没了言语,他还握着荆淼的手,忽然低声道:“我是心甘情愿的。”但要谢道说的十分清楚明白,叫荆淼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却忽又说不出口来了。
也不知道荆淼听见了没有,青年阖着眼,模样仿佛是睡下了。谢道便不好再打扰他,只掀了被褥来给荆淼盖上,瞧着他半张面孔埋在被褥里,不由伸出手去触了触那略见瘦削的脸颊,指尖只感觉到了柔软与凉意。
谢道想了又想,便将手收了回来,可抓着荆淼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两人就此睡了一夜,也互不相扰,荆淼第二日醒来,谢道已经走了。桌上搁着一大碗热腾腾的药,他简单洗漱了下,便将药拿起来喝光了,药汁苦得像是足足加了三斤黄连熬出来的,荆淼几乎吐出来,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忍住了。
本来吃丹药也就罢了,君无咎却说开炉炼丹要段时间,在炼丹这段时间里,煎药喝也是一样的。
虽说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荆淼总觉得小师叔古井无波的表情里带了点恶意报复的愉悦。
也许是错觉吧。
荆淼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那股味道来,他用手舒了舒胸口,见外头天气晴朗,便披着外衣准备要出门走走。岂料外袍一入手,便觉得一侧发沉的垂下去,荆淼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从袖中的暗袋里摸出一叠不大的纸包来。
纸包有点淡淡的甜香,不浓,荆淼将外衣挂在手臂上,用手托着打开了那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纸包,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排着几个小盒,每个盒子里放着一样蜜饯,个头小些的有五六颗,个头大些的,便只有两颗。
荆淼一一打开看了,便拿起一颗枣脯塞进嘴里,若是平时吃,怕是要甜腻了些,但这会儿却恰到好处,正好抑制住了那股子犯恶心的苦药味。
这蜜饯不必说,荆淼也知是谁安排的,便微微笑着合上盖子,一一摆放平整,重新用油纸包了起来。
☆、第38章
待过了些时日,荆淼身体好了许多,君无咎就开始赶人了。
师徒三人便回了紫云峰,荆淼睡在自己屋里,谢道有时担心他复发,便同他睡在一起。
虞思萌白日练了剑,累得厉害,洗漱过后便回去乖乖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