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沐听了这话心里揪了一下,却不动声色的问:“你有喜欢的美人了?是哪家姑娘,要不要我找官媒给你上门说亲?”
容昭认真的盯着赵沐愣了好一会儿才噗嗤一声笑了:“别逗了!王爷你觉得这帝都城里哪位大人家的闺秀会喜欢我这样的男人?”
听容昭这般调侃自己,赵沐又从心里不喜欢,遂立刻摇头反对:“你哪里不好了?要身份有身份,要品貌有品貌,你是那些姑娘们眼里正经的青年才俊,她们只要见你一面,恐怕都会偷偷回去给月老上香,祈求嫁一个像你这样的如意郎君呢。”
“噗……”容昭扭头把嘴里的半口粥笑喷在痰盂里。
赵沐无奈的叹了口气把自己手边的帕子递过去,容昭拿过来胡乱擦了一下嘴巴,方笑道:“王爷你这是拿我逗闷子呢吧?像我这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偏偏又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人家好姑娘躲都来不及呢!那些回家偷偷给月老上香愿意嫁给我的如非是些嫁不出去的丑丫头,便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吧。”
“嗯,别有用心之人……也是有几分道理。难得你能这么想。”赵沐所幸把粥碗放下,从容昭的手中抽过帕子擦了擦嘴巴,说道:“我原本还担心你会被这上京城的繁华迷了眼,如今看来你竟能保持着冷静,实在是难能可贵。”
“不是,等等!王爷你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随味儿呢?”容昭瞪着赵沐反问。
赵沐满意的看着容昭的样子面上笑而不语,只拿起粥碗来开吃,心里却暗暗地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也是疯了,怎么会跟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原本打算把他叫过来不是要敲打敲打的吗?如今倒好……瞎扯些什么呀这是。
旁边服侍的宋嬷嬷更加郁闷,王爷从小就被德妃娘娘教导“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儿倒好,吃个早饭连笑话都说上了,不但有说有笑还喷饭,这都成什么样子呀!都是这个容昭把王爷给带坏了!
然而容昭被赵沐冷嘲热讽了几句之后没了胃口,把饭碗一推说饱了,要茶漱口。
旁边的丫鬟忙把漱口茶递上去并奉上痰盂。
看着容昭漱口,赵沐也觉得饱了,再细算算这顿早饭自己好像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还吃了两块排骨以及莲藕什么的,于是轻轻地揉着肚子叹道:“今天早晨好像吃多了啊!”
容昭回头看赵沐懒洋洋的样子,忽然想起当初在西凉城的时候这家伙神采飞扬睥睨天下的样子多么可恶,如今反而好多了,像个孩子一样柔软可爱,于是笑道:“吃多了不怕,一会儿在屋子里转个百十圈儿差不多就消化掉了。”
“不想走,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站都不想站。”赵沐靠在枕上,看着宋嬷嬷带着丫鬟把面前的小炕桌搬走又换了一个过来,重新摆上茶点水果,方又叹道:“容昭你说,本王这病应该什么时候好起来才刚刚好呢?”
“嗯?”容昭一时不解,犹疑的看向赵沐。
赵沐微微笑着回视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容昭忽然间就悟了,赵沐是想着借这个机会引蛇出洞吧?可再细想想,他已经大张旗鼓的从萧府搬回了王府,难道还能装作病没好毒没除?对方也没这么弱智吧?
赵沐一眼就看透了容昭的心思,轻声叹道:“我是觉得,前两年风头太盛了。所谓树大招风么,从今儿起倒不如借这个机会韬光养晦,徐徐图之。反正父皇还在盛年,如果身为皇子的我们太过强大,也会遭到他老人家的忌讳,你说呢?”
容昭听了这话,忍不住暗暗地打了个激灵,心想这才是那个满腹经纶有纵横之才的睿王吧?可笑自己刚刚还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柔软可爱,原来一切都是装的!
“容昭?”赵沐见容昭不说话,便扬声叫他。
“嗯……嗯?”容昭回神,笑了笑说道:“王爷说韬光养晦,这很好。既然是韬光养晦,那就没必要说病还没好,只对外说大病初愈身体伤了元气,需要静心调养,许多事情尤其是朝政再不过问就是了。”
赵沐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那行了!您安心在家里韬光养晦,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得出去一趟,回见了您哪!”容昭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你且等等。”赵沐缓缓地说道。
“王爷,还有何吩咐?”容昭面向着门口,颇有点不耐烦的回头问。
“你回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跟你说呢。”赵沐微微蹙眉,正色说道。
容昭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又转身回来坐在他的对面,自顾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说道:“王爷您有话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之前云欣的奶娘廖氏招供,说她们母子给我投的毒药是周家的人交给她的,之后又说交给她毒药的人她也没见过,只是把需要给我吃的东西传递进来,让青崖放进我的饭菜或者汤药里,一次次得手。还说周岳亭跟赵默极好,而赵默又是赵海的人,从这一连串的供词中,你觉得能找出幕后主使之人最关键的条件是什么?”
廖氏的供词容昭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想一遍,所以其中的关键他早就琢磨透了。只是这会儿赵沐一问,他的心思千回百转,又想到了一些之前没想的事情,遂捏着茶盏细细的琢磨了半晌,方问赵沐:“今日没有外人,容昭斗胆问王爷一件事情。不知王爷可否以诚相见?”
赵沐轻轻点头,说道:“请讲。”
“我听说王爷之前一直在想办法说服皇上行科举取士之路,不知道王爷此番作为仅仅是想给天下寒门士子一条出路呢?还是为了将来自己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指掌天下?”容昭的话语很轻,却字字犹如千斤重,砸在赵沐的心坎上。
自小到大,赵沐都以天下为己任,开蒙的时候他的母妃告诉他,说他是皇帝的儿子,身上又流着萧氏的血,就一定要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这样的话赵沐自小便深以为然,长大后,看着两个兄长一个骁勇善战却两眼只盯着贵族权势,另一个则一心沉溺于古玩字画,对政事政务丝毫不感兴趣,他便以为这天下和那座龙椅都该是属于自己的。
然而想是这么想,做也是朝着这个目标去做。却从没有人把话如此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更从没有对谁晾晒过自己的这番心思。毕竟皇帝正值壮年,谁议论这样的事情都犯着忌讳,有谋逆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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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坦诚,要人!
赵沐绝非狂妄之人,相反,自幼在德妃的教导下,他比谁都懂得“藏锋”二字是什么意思。之前他一直显露自己的才华一来是因为他的确有才华,他有生以来二十年获得桀骜肆意是因为他的确是一个天之骄子,不仅仅身份上是,才学能力上更是。
他十四岁时顶替一生病举子入贡院,三篇文章如锦绣,高中探花。
他十六岁时领兵抵御北燕进犯,立下战功。十七岁时开府建牙,被皇上封为睿王。
年仅二十岁刚刚弱冠之年的赵沐文科安邦,武可定国。若非前面有两个兄长,又或者他生在皇后名下,应该早就被立为太子。
虽然这一切都在不言而喻之中,但也的确是没有人在赵沐面前直言此事。今天容昭就这么直白的把话放在了桌面上,反而让赵沐有些无所适从。
在容昭刚刚问出这句话时,赵沐有那么一会儿非常的不适应,甚至心里首先闪过的是容昭这么问究竟是什么目的?然而看着他坦诚的目光,赵沐又为自己的那点阴暗心理而愧疚——眼前这个人身怀奇技,纵然不能因这一技傍身而飞黄腾达,但以他的聪明和身份,若是想过个安稳富贵的日子是没问题的,而自己要走的那条路却充满血腥与杀戮,一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之地,他又何必多管多问呢?
“本王所做的这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坐在那个位置上,指掌天下,造福苍生。”赵沐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