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听了这话,轻轻地叹了口气,没吭声。
“陛下对妹妹的这份情谊也是极难得的,妹妹为何还在犹豫?”容晖又问。
“皇宫那座牢笼,如果进去了,就再也难出来了。姐姐已经把人生最美的时间都耗在那里,难道我也要这样吗?”容昭无奈的说道。
“那不一样。当初你姐姐入宫,说起来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现在皇上跟你年纪相仿,又情真意切,跟你姐姐和先帝是不一样的。”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想再多考虑一段时间,好吗?”
容晖点头应道:“行,你的终身大事,哥哥不逼你。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给哥哥的信儿就成,哥哥会为你操办好一切的。”
“多谢大哥。”容昭笑了。
“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只有你了。而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也只有我。你我兄妹之间,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身为大哥,我有责任照顾好妹妹,否则将来死了也没脸见地下的父亲。”
说到这些,容昭不得不问:“你的母亲和二哥他们……怎么样了?”
容晖沉沉叹道:“通敌叛国乃是不赦之大罪,皇上看在父亲和你的面子上不株连,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好吧,国法无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容昭叹道。
“妹妹说的是啊。”容昭一想到母亲和弟弟都要被砍头,心里就像是坠了一块大石头。
兄妹二人一时陷入沉默,梅若端着茶水进来,见气氛凝重,心下也猜到了几分,因问:“眼看要午饭的时候了,大公子等会儿尝尝这府中厨子的拿手菜吧。”
容昭也笑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大哥喜欢吃羊肉,你叫他们把羊肉好好地炖一锅,连锅仔一起端上来,我陪大哥喝两杯酒。”
“你这身子,能喝酒吗?”容晖担心的问。
容昭轻笑道:“没事儿,大哥能就多喝点,我不能喝就少喝点,陪着大哥说说话儿也好。这几日我真是闷坏了。”
容晖想了想,说道:“也好,咱们兄妹两个这么多年了也没好好地说过话,过些日子我回西凉城,咱们见面的日子就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静下来好好地喝杯酒,聊聊闲话。”
梅若忙叫人去厨房传话,没多会儿的工夫,一锅冒着热气的羊肉端上了桌,又陪着萝卜,白菜,笋片,豆腐皮等几种清淡小菜,梅若又烫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容昭和容晖兄妹两个一边吃一边喝,一边把当年的往事点点滴滴的回忆了一遍。
容晖说你小时候真是调皮,又一次把炮仗挂在马尾巴上点了,弄得几百匹战马炸了营,父亲气得半死,非要抽你鞭子,后来还是我给拦下了。
容昭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说只可惜那时候我根本不领你的情,觉得你是故意在父亲面前装大度,摆出一副大哥的样子来拉拢人心。
容晖也跟着笑了,说你一个姑娘家,哪儿来的那么多坏心眼儿?
容昭笑说我的坏心眼儿还多着呢,还有大半儿没使出来呢。
兄妹二人又相对而笑,各自饮了杯中酒。
一壶酒喝完,梅若又烫了一壶酒送上来,容晖酒量好,一杯接一杯的喝。容昭不能多喝,只在一旁说说话相陪,兄妹两个从巳时开始一直吃吃喝喝说到下午未时。容昭累了便靠在枕上歪着,容晖喝到后面也有了六七分醉意,二人方才散了。
酒喝够了,话说透了,容昭在睡着之前对梅若说了一句:“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梅若也知道容昭是怕大公子因为赵凝和容昀的事情跟自己有隔阂,否则才不会在这种时候拉着他喝酒,于是忙劝道:“公子也太过多虑了,大公子是明大义的人。不过今儿这一顿酒喝完,这话是彻底的说透了。”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谁愿意多一个仇人呢?”容昭迷迷糊糊的说道。
“公子说的是,今儿可是累坏了,快睡一会儿吧。”梅若把被子给容昭掖好。
*
赵沐这些日子也特别的忙,前阵子容昭昏迷他一直守在身边,许多政务都堆积在乾元殿等待他去处理。萧正时虽然是宰相,但很多事情都需要朱笔御批,皇上该做的事情不是宰相能够代劳的,而且赵沐本身也没有放权给宰相的意思。
忙了一天,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赵沐方问旁边新上任的乾元殿总管太监王守仁:“什么时辰了?”
这位王守仁是张万寿的干儿子,张万寿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忙完了容昭中毒的事情之后,皇上便允许他去西长京行宫里养老去了。
“回陛下,已经是申初二刻了。”王守仁躬身回道。
“这么晚了。”赵沐低声嘟囔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王守仁又躬身问:“眼看是晚膳时候了,陛下是在乾元殿还是去关雎宫陪太后娘娘,或者是去睿云宫看靖西候?”
“你叫人准备马车,朕先去太后那里看看,再去睿云宫用晚膳。”赵沐说话间王外走,朝关雎宫去了。
萧太后正在瞧着赵沁吃饭,两三岁的小孩子吃饭很是挑剔,这也不行那也不要,奶娘费尽了心思也喂不进去一两口。
“沁儿,你怎么又不好好吃饭。”赵沐皱眉问。
“皇兄!”赵沁看见赵沐,高兴地张开手臂,“抱抱。”
“你好好吃饭,皇兄才抱。”赵沐轻笑道。
赵沁眨着大眼睛看着赵沐,说道:“我要去看姨娘。”
“你吃过饭,皇兄带你去看姨娘。”赵沐说道。
“好!吃饭。”赵沁转身朝着奶娘张开了嘴巴。
旁边的萧太后无奈的叹道:“他都闹了两天了,非要去看他姨娘。这个容昭,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
赵沐想起容昭沉静的面容也忍不住叹息:“唉,她这一次差点丢了性命,好了之后竟像是换了一个人。话也少了,笑也少了,整日里闷闷的,好像不是朕之前认识的那个人容昭了。”
“人在生死大关之后,性子有些变化也是常理。这阵子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先是父母,然后是她姐姐,她的家人……想当初靖西候府镇守西凉,是何等的威风,现如今只剩下她跟他大哥两个人,还是隔了一层肚皮的。回京还未受封赏,又差点丢了性命,想想也是可怜。”萧太后说着,又忍不住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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