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的心有着微小又连绵不断的疼痛,虽然不知道他和刚才那个中年男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的他非常让她心疼,她从来没见过情绪这么激烈的谢池宴。
似乎有感于她手心的温暖,谢池宴收回了盯着她的目光,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再出声时情绪已经平静下许多:“没事。”
他不愿意说,苏阮也不想逼他,只是手上的力加大了,用力握住他的手,声音缓和轻柔安慰他:“你妈妈会没事的,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他愣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
“我不走,我陪着你好吗?”
谢池宴抿紧了唇,即使在这种时刻也不愿她看见自己家庭的不堪,他嘴角扯出一个狼狈的笑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苏阮就当他默认了,静静蹲在他的身边,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间房屋,由于采光不好,房子里此时已经点上了灯,灯光就这样落在谢池宴头发上,即使她还陪在他身边,但这一刻他似乎把自己封锁进了一个小世界,她无法触及。
只是心一阵一阵抽疼,感受到他手的温度越来越冷,却毫无办法。
终于,外面响起救护车的声音,苏阮一动,刚想站起来,腿便一阵发麻,差点摔倒。
谢池宴扶住她一支胳膊,从医生把谢母抬上救护车,到他们和那个中年男子一起上了救护车,这期间,谢池宴始终一言不发。
他对那个中年男子依然排斥,始终不愿看他一眼。
到达医院时,中年男子想和他们一起去医院,被谢池宴拦住了,他眼神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你回去吧,我妈不会想见你的。”
闻言,中年男子似乎一下老了几岁,背脊似乎都佝偻了些,他声音有些颤抖:“池宴,再怎么说——”
谢池宴冷笑着打断他:“你不用再说了,你以前没出现,以后也不用出现,回你的西城去吧。”
苏阮心里猛然一跳,西城是他们邻省的省会城市,而……她又小心地看了一眼那个中年男子,总觉得他的面容有点眼熟。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池宴,你们现在这种情况需要我的帮助,你别拒绝我了。”
“不需要,如果今天你不出现,我妈就不会晕倒,你早知道她身体不好还来刺激她,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谢池宴转过身,谢母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他看了一眼医院大门,声音沉沉:“我和我妈生活得很好,希望你别来打搅我们了。”
说完,大步向医院里走去,苏阮也想跟着他,可是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走到医院门口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中年男子呆呆地看着谢池宴离开的背影,整个人站在那,鬓角发丝微白,苏阮心里隐隐一动,忽然生出点怜悯之心。
跑回去,站在中年男子面前,开口道:“叔叔,你先回去吧。”
中年男子把目光放在苏阮身上,眼神微微柔和了一下:“谢谢你。”他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如果谢池宴有什么事,你可以联系我。”
苏阮双手接过,直感觉掌心里名片的触感都和一般的不一样,暗金色的卡片看上去很有质感,她只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姓名“谢清瑞”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她把名片放自己包里,斟酌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可以问下,叔叔你和谢池宴是什么关系吗?”
眼前的中年男子面色微黯,仍然保持着良好的风度:“这件事,你问谢池宴吧,如果我说了,他怕是会更很我。”
苏阮及时制止了这个话题:“那你先回去吧,叔叔,我去看看谢池宴和他妈妈。”
男子点了点头,没有面对着谢池宴,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那种成功男人形象:“那麻烦你了。”
苏阮摆了摆手,朝医院里跑去,一路走一路想,又拿出那张名片除了看看,那个男人的名字真的很熟悉啊,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
看到谢池宴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背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色的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阮走到他身旁坐在,挨他紧紧,缓了缓才开口道:“伯母还好吗?”
“医生还在检查。”他轻声道,目光仍然放在对面墙壁上,整个人坐在那动也不动。
苏阮有些词穷,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不过自她和谢池宴认识以来,便是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
而上一世,关于谢池宴的事情,她知道得并不多,只知道他以为会成为人人敬畏的谢总,但关于他的家庭背景,不说她,安城整个上流阶层的圈子知道的人也不过寥寥。
但是,如果她母亲出事了,她也会很伤心,异地处之,似乎更能体会到谢池宴的感情。
她笨拙地伸出手,轻轻圈住他的肩,要努力伸长手臂才能抱住他,谢池宴依然毫无反应。
苏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像哄小孩一般,声音都放柔了许多:“伯母会没事的,你不想她醒来时看见你精神不振对吧,别担心,伯母会好起来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紧着这几句话来回地说。
几次三番之后,谢池宴终于有了反应,他低下头,对她勉强一笑,手搭在她放在他肩上的手:“我没事。”
苏阮想哭,他的表现根本不像是没事,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手心的温度在温暖的医院里也不见升高。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嘴角:“不想笑就别笑了,我没有那么脆弱,不会哭的。”而事实却是,她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多说一句,喉咙里的哽咽之意便掩饰不住。
谢池宴垂下嘴角,面容看起来十分平静,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就这样轻握住她的手。
她原来一向是到了冬天,手就会变得冰冷,她以前常常喜欢把手放进他衣服口袋里取暖,而此刻,她的手暖得像个小火炉,而他的手已经感受不到温度的冷。
好似他们之间换了位置,谢池宴只有握住她手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原来世界上并非一片冰冷,总是有些东西是暖的。
他就着这个姿势闭了眼,又想起那个男人,想起邻近下课时忽然响起的电话。
电话那头邻居大妈的声音分外着急:“池宴,你快回来,你们家来了好多人,我看你妈的脸色特别差。”
他等不到下课铃响,便和老师请了假匆匆赶回去,其实在回去的路上,心里便有了计较。
准确的说是,从看到那个新闻,便知道这一天迟早回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