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大臣吵起来的功力完全不比女人差,嗡嗡得直闹得元宁帝脑子疼。他出手夺过一位御前侍卫的刀,一用力便插在面前木桌上,“都给朕住嘴!”
殿中霎时寂静下来,几近针落可闻。元宁帝不耐烦对柔妃道:“柔妃到底跳是不跳?”
“臣妾……”柔妃刚开口,就被话语止住。
“柔妃当舞!”竟是阿绵的亲爹程宵程太常卿开口,他半跪于地,垂首道:“陛下有命,莫不敢从。但,陛下乃天子,柔妃乃陛下妃子。臣等有幸得陛下宠信,却不可妄自尊大忘记臣子本分。还请陛下恩准臣等告辞,再让柔妃为陛下献舞。”
“还请陛下恩准!”又有一些大臣随之跪道。
元宁帝十几杯酒下肚,早已热气上头。此刻见这么多人敢忤逆自己,带头的还是他颇为重视的程宵,不由红了眼冷笑两声,拔刀便要朝殿下走去,“爱卿真是好……”
“不要打爹爹!”原来是阿绵见势不好,挣脱了柔妃便来强抱元宁帝大腿。
冲动跑来,她腿肚子都在微微打哆嗦,却不想看到这世的爹被元宁帝一气之下拿剑戳死,只得努力发动卖萌攻势。听说五公主原来就是这般胖乎乎的,她一撒娇元宁帝就忍不住应允,不知她是否能借一下光。
路都走不稳的小人儿,却在颤颤巍巍地顺着自己的腿往上爬,这副场景多少有些取悦了元宁帝。他一笑,戾气竟也散了许多,提起阿绵衣领道:“哦?为什么不打你爹爹?他可是敢顶撞朕。”
“因为,因为……”阿绵咬着手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小脸憋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得人心疼不已。
元宁帝提了她一会儿也觉得手有些累了,干脆一手将她夹在腰下,一阵奇异的清香扑鼻而来,他微晃了晃脑袋,竟恢复了些许神智。
程宵这下是真慌了,他不知自己女儿竟然这么胆大,也许正是因为稚子,才能这么无畏地上前说出“不要打爹爹”这样的话。他眼眶红了一圈,头垂得更低,脑中极快地思索该如何救出阿绵。
“你不说出理由,朕可就要打他了。”元宁帝故作凶状,也许是想看阿绵哇哇大哭的模样。
阿绵急了,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小腿蹬了蹬就借力爬上元宁帝的肩膀,小胖手抱着他的脖子就缠起来,“不要打爹爹。阿绵给糖给你吃,阿绵藏了好久的糖……”
说着她掏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黏腻腻的糖来,捧到元宁帝嘴边,小声伤心道:“阿绵最喜欢的糖给你吃,不要打我爹爹……”
她这一靠近,那股香味就更明显了,元宁帝心情不由好转很多,换了个姿势抱住阿绵,竟然顺势就衔住了那块糖,还道:“一块糖就想打发朕?”
他衔住糖,但阿绵却有些舍不得似的不肯放手,元宁帝便使了些力气将糖咬来,见阿绵似乎要哭出来,眼中噙了一丝笑意。
阿绵“啊?”了一声,一泡眼泪还挂在眼角,委屈道:“可是阿娘不许我吃糖,这是阿绵偷偷藏了很久的……”
听到这纯稚可爱的回答,元宁帝不由哈哈大笑出声,“真是可怜,朕这里有很多糖,别怕,朕让你吃。”
他语中竟有一股自得之意,抱着阿绵就往座位走去,原来的刀也不知被扔到了哪儿。
程宵:“……”
众位大臣们:“……”
程太常卿此女,非常人啊!
第五章
本以为会是一场大危机,弄不好甚至会出现十几年前永献帝那样的惨剧,没想到竟然被一个两岁稚儿止住。众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只能用无比复杂的眼光目送程家人的离去。
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程王氏惊犹未定,将阿绵抱在怀里欲责备又不忍心,“阿绵,你怎么,怎么这么胆大!”
幸好陛下症状还不严重,幸好阿绵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如今程王氏只能庆幸。
阿绵偷偷瞄她,弱弱道:“阿娘,不要生气。”
过了会儿程王氏整理好心绪,没好气道:“不要生气什么?”
她倒想看看这个小机灵鬼又能说出什么来。
“阿绵没有听话,偷偷藏了糖。”
扑哧。马车里的人不禁都微微笑起来,很快李氏就收回笑意,在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冷声道:“弟妹,我看你需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丫头了。今晚要不是陛下仁慈,恐怕我们程家都难逃大祸。”
“劳烦大嫂费心,二房的事自然不由你操心。”程王氏看也不看她,根本懒得和她理论。
李氏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应该拿出长嫂的威严来。更何况这二房的小丫头着实不听话,俗话说三岁看老,这丫头也两岁多了,再不好好教导恐怕要给程家招来祸事。
“弟妹莫不是觉得今日这事只是小事是你们二房的事?”李氏柳眉上挑,一副欲发怒模样,“宴上贵人众多,弟妹不仅放任阿绵乱跑,竟还让她惊扰到了陛下,若是怪罪下来,你当如何?二房还能单独领罪吗?”
李氏的大女儿程婉如今已有10岁,听得懂阿娘这是在责怪堂妹阿绵不懂事差点害了大家。她咬了咬唇,带着妹妹程妍坐到一边。
阿绵窝在程王氏怀里,快速瞥了眼一脸怒气的李氏,奶声道:“可是陛下就要打死爹爹和大伯二叔了。”
李氏不耐烦瞪她,道:“是只有你爹,若不是他多事,陛下又怎么会气成那样,不过是让柔妃为众人跳支舞罢了。”
阿绵往回缩了缩,似被她吓到。
正在此时,马车已到程府,车帘被掀开,程宵儒雅的面孔带着冷意,“大嫂还真是会为程家着想。”
说着,他让程王氏带着阿绵下车。
见是他,李氏不免有些气虚,仍不服气道:“莫非我说的不对?不过让柔妃……”
啪!一个巴掌打到李氏脸上,力气之大让她整张脸都甩向一边,程府大老爷对她怒道:“无知妇人!”
说完他怒气冲冲往府中走去,被当着众多奴仆的面打一耳光,向来爱面子的李氏自然又怒又羞,她瞪了二房几人一眼,也带着两个女儿紧跟着大老爷的步伐而去。
程宵抱起阿绵,对程王氏道:“母亲这时应该已睡了,直接回房。”程榕程柯二人早被他让奶母带去洗漱休息了。
走在蜿蜒的小路上,程宵道:“大嫂出身商贾,难免见识浅薄,你莫要和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