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儿,”顾嘉辰面色一黯,望着顾令月道,“你这是不肯原谅我么?”
顾令月玩味一笑,嫣然一笑,“同族姐妹,原谅不原谅的,说的那么严重做什么?只要大姐姐能够明白做人行事的道理,想明白,做清楚。我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关系?”
她态度滴水不漏,将顾嘉辰的示好一一挡了回来,顾嘉辰怔了片刻,唇角翘的不自然起来,“我明白妹妹的意思了!”
她顿了片刻,声音正肃起来。“三妹妹,我今日前来,是来向你道谢赔罪,再跟你求一件事情——听说这玉华斋如今被你改名做棠毓馆了,棠毓馆中的几株海棠花儿,是我这些年精心栽培的,心中喜爱非常。我这棠毓馆妹妹既然喜欢,姐姐便让给你也罢,只是这几株海棠花我着实舍不得,想将它们移到蕉院去。特意来和你打一声招呼,想来妹妹不会介意吧?”
第95章 十七:杜鹃竹里鸣(之海棠)
她的话刚说完,棠毓馆里登时一冷,顾令月身边的丫头,灵犀、金莺等人面上都显示出一丝愠色。
不怪这些个丫头们摆脸色,确实是顾嘉辰提的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棠院之所以得名,便是依着花厅阶下的海棠花。
当年顾令月的姑母顾棠生平最爱海棠花,在棠院中植遍海棠,顾棠虽远嫁蜀中,但这几株海棠已经成为棠院的标志。顾嘉辰居于此院之时取的玉华斋,如今顾令月又改称棠毓馆,都是绕着院名中的这个“棠”字来的。如今顾嘉辰却要说要将这几株海棠移植出去,未免便是打了顾令月的脸了!
顾令月眉宇扬起一道锋锐的怒意,凛冽了,“……大姐姐妄言了!听闻当年探花郎夏鼎探的花便是自姐姐手中养出来的那盆大丽海棠,可见大姐姐在照料这些海棠花上确实花了不少功夫,但据我所知,棠毓馆中的海棠花乃是当年姑母所植,长辈之物,自当尊重,如何可以这般随意迁移?”
顾嘉辰面上显出伤怀神色,“三妹妹这般说的也有道理。可我照料了这些海棠花六年,早已经喜欢的不得了,如今离了棠院,着实是日日思念。想来姑母体恤我这一片爱花之情,也会体谅的。三妹妹,你当真的不能割爱么?”
顾令月心中越发冰冷,冷笑道,“大姐未免太难为我了!这院子里的花不是我的,我如何能说出割不割爱的事情?且大姐若是当真也很喜欢海棠,大可在蕉院中再重新种植几株花苗,若能培育出和姑母一样的名品,也算的是姑侄同爱海棠,谱写出一段佳话,不是么?”
顾嘉辰面容僵了一下,温言笑道,“三妹妹说的是。新种海棠我自然也是喜欢,可是这棠院中的几株海棠花倾注了我这些年的心血,便是我重新再种一二株,也不是这几株我曾经心爱的了!”
顾令月越发不喜,顾嘉辰这样恳求,面上瞧着是可怜,实则是以软声相逼。不乐再与顾嘉辰继续纠缠,径直道,“大姐姐未免强人所难。慢走,不送!”
顾嘉辰怔了片刻,面色凄迷,“三妹妹这会儿怕是太激动了,愚姐先回去了,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顾婉星陪坐在馆中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顾嘉辰走后,方急急对顾令月道,“三妹妹,你可别听大姐姐的话,这棠毓馆的海棠,你可不能送给她。”
“哦?”顾令月奇道。
顾婉星道,“府中的各个院子都是以植物命名,若是你将海棠给了大姐姐,这棠毓馆的院子没了海棠花,还如何能叫棠院?再说了,”她顿了顿,“三妹妹马上就要办春宴,凭着妹妹的身份,怕是长安各家小娘子都会上门做客。到时候多半会到三妹妹的院子中盘桓片刻,到时候若是瞧着三妹妹的棠毓馆中没有海棠花,倒是大姐姐的海棠花开的比棠毓馆的更好,妹妹可就大大丢面子了!
顾令月微微一怔,意外的看了顾婉星一眼:顾嘉辰和顾婉星乃是嫡亲堂姐妹,自幼在一处长大,自是比自己这个刚刚回府的堂妹感情要亲近的多了。她倒也不指望她能够当着顾嘉辰的面帮衬自己,但顾婉星在顾嘉辰走后能够直言相劝,为自己剖析海棠花中的利害关系,对自己也算是有心了。顾令月心中有几分感动的,心中泛出淡淡暖意,点头道,“多谢二姐姐关心,我心里有数了!”
“这二娘子倒是个心肠好的!”贞莲望着顾婉星离去的背影,悄悄道。
“噤声,”金莺瞪了她一眼,“府中的小娘子们是你该议论的么?”
贞莲吐了吐舌头,“金莺姐姐,我知错了。”又叹道,“咱们在这韩国公府住了也有一两天了,这国公府的日子怎么这么累啊!”
“好了,”顾令月在一旁听着,闻言一笑,拢了拢手,道,“在国公府中,旁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们随意乱说,如今咱们最重要的事情,是想想春宴怎么筹办吧?”
“好了,”顾令月一笑,拢了拢手,道,“旁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们随意乱说,如今咱们最重要的事情,是想想春宴怎么筹办吧?”
说起春宴之事,棠毓馆的众人也都神情肃然起来,这也算的上是顾令月第一次在长安社交界中公开亮相了,棠毓馆中上下众人都十分重视,陶姑姑开口问道,“娘子,这春宴您打算办在哪儿?”
顾令月想了片刻道,“就放在棠毓馆吧!今年是我第一次办春宴,我想着先试试手,只邀请亲近的亲朋好友,在棠毓馆略聚一聚。也就是了!”
陶姑姑斟酌了片刻,“这样也成。棠毓馆是新整修完的,屋舍院子也还光鲜亮丽。棠院后头就是个小花园,虽然地方小,但也还有点风景。到时候命人馆门开了,四面角门一闭,这片地方倒也算是够腾挪了。那正宴的日子订在什么时候?”
“就五月二十六日吧!”顾令月道,“本来阿娘和大母说好让我在公主府和国公府一边住半个月,大母应了,只说好些年没有见我这个孙女,想的很,硬求着阿娘让我第一次在国公府待的日子延成了一个月。索性就把春宴日子订在一个月末,正好办好了春宴,我就可以回公主府和阿娘团聚。有大半个月筹备春宴,怎么说也算是时候充足了!那时候天气好,院中海棠还在花期。露天坐着也不会冷。是最合适不过了!”
陶姑姑仔细想来一回,点了点头,“这样安排也好,那小娘子定下了,便要准备写下帖子,送给邀请的各家小娘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令月道。
待到第二日,顾令月坐在东厢房的书轩酸枝平头案后,用烫金的纸给自己在长安认识的一众友人下帖子:“邀诸位于神熙三年五月二十六日到访韩国公府赏春顾氏令月恭候。”
秀丽的飞白字在洒金的帖子上飞舞,丝丝露白,蹈月如凤,飘逸俊丽。待到最后一笔成,将细管笔置在笔架上,吹干字迹,吩咐道,“将帖子交给黄娘子,让她明日着人送出去。”
灵犀接过帖子,笑着道,“娘子你就放心吧,待到春宴开起来的时候,一定漂漂亮亮的。”
一两日后,受邀的各家小娘子都陆续回了帖子,表示谢过邀约,到五月二十六日一定会到访。
这一日顾令月戴了风帽,披了一件绿色雀金绣梅花斗篷,前往荣和堂给秦老夫人请安,在堂前将斗篷解下来,露出里面的绛色窄褃衫子,整个人鲜妍的如同一枝枝头的海棠花,和秦老夫人说起春宴筹备情况。
“已经是写了帖子,发给姚三娘子,徐表姐,游家姐姐她们。姚三娘子她们也都接了帖子,都说到了当日定会过来的。”
“嗯,”秦老夫人目光微闪,笑道,“你这位徐家表姐便是高密公主的女儿吧,姚三娘子又是哪一位?”
“姚三娘子是魏国公的第三女,”顾令月脆生生的声音解释道,“我和她在玉真小姨的惜园认识,交情好的很。”
“唔,”秦老夫人点了点头,问道,“当日马踏长安的姚娘子,是不是姚三娘子的姐姐?”
“是呢,”顾令月道,“良女姐姐是慧女的嫡亲胞姐。”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道,“那这位姚三娘子也算是毓出名门了。”顿了顿,道,“只给这么几个小娘子下了帖子么?留娘怎么不多邀一些?”
顾令月脸上泛了一丝红晕,“这不是孙女儿第一次操持春宴,怕忙不过来,想着只邀请一些亲近姐妹试试看罢了!”
秦老夫人默然片刻,道,“说的也有道理。那今年就这般吧,等到明年,咱们再操办一场盛大的春宴,给你庆祝生辰!”
“至于那些海棠花的事情,”顿了顿,我已经听说了,大母给你做主,谁也别想将你的海棠花给拿去。你别理会阿瑜。她也就是任性罢了。”
顾令月心中感动,投在秦老夫人怀中,“大母,多谢你啦,我理会得!”
从荣和堂回来,天上的阳光正好,晒在棠毓馆中,暖洋洋的,馆中的春宴就热火朝天的筹办起来。
顾令月站在花厅旁的几丛海棠花旁,交待梧子道,“到时候春宴上,这几株海棠花便算是重头戏,梧子,这些海棠花我就交给你了,定要教它们开的精精神神的。”
“是。”梧子干脆利落的答道,“小娘子,你就放心吧。奴婢一定不负娘子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