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安若晨喝道:“重复一遍!”
安若芳抖着唇,小声道:“我躲起来了,姐姐找到了我,教我与你一道离家。我不答应,我害怕,我不能离开娘。”
“没错!便是这般!”
“姐!”安若芳眼泪又要下来。
“一定记住!事情便是这般!是我诱拐你离家,你不愿。然后荣昆听到了,便告诉了爹爹。他是小孩儿,他记不清我们究竟说了什么,是我要带你一起走,要用你要挟爹爹。”
安若芳落泪。
“莫哭。”安若晨快速地说,“爹爹一定极怒,会打骂于我,这些都无妨,姐姐是被打骂惯的,姐姐不怕。但爹爹定会将我锁起来。你记住,抱着你娘哭,你娘会护着你。你甭管发生了什么,一口咬定你不想离家,你绝不离开娘。你不舒服,你头疼,求你娘带你回房。”
安若芳点头,用力抹泪。
安若晨接着道:“你在房里躲上两天,然后来找我。我铁定是被锁在屋里。你要小心,要避开其他人,莫要让他们知晓你来找我。”
安若芳再点头。安若晨问她:“记住了吗?你且说说,一会爹爹打骂起来,问怎么回事,你怎么答?”
安若芳哭着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然后呢?”
安若芳再把安若晨的嘱咐又说了一遍。
“很好,很好。”安若晨把安若芳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无论如何,莫让爹爹和你娘将你关起来,莫要被关起来。你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什么难处是过不去的,你记住!千万记住!离家的念头,莫教任何人知道,连你娘都不行。若你两日后仍不改主意,你来找我。”
安若晨说着这话,想到了龙大将军。他说再不会给她第二个机会,而她真的再用不上那机会了。
安若芳呜呜哭着,待要说什么,却听到了家仆们的叫喊声:“她们在这儿呢,找着了!在这儿呢!”
安若芳猛地一震,抬头看向安若晨。安若晨冲她微笑,替她抚了抚发鬓。
“莫怕。”安若晨对妹妹道,将她拉了起来,拍掉身上的泥灰草屑,牵好妹妹的手,“我们去见爹爹。”
偏厅里,安之甫和各房早已等在那处,安荣昆得意洋洋咧着嘴笑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另一边,坐着钱裴。他饶着兴味地看着安若晨姐妹两个走了进来,笑了。
“芳儿。”四房段氏一见女儿便哭了起来,张开了双臂。
安若晨暗地里推了妹妹一把,安若芳顺势扑进了娘怀里抽泣。完全不敢看钱裴和爹爹。
安若晨不待安之甫发话,扑通一声跪下了。
安之甫一脸怒容瞪着她,未及说话上来便是一个耳光。安若晨顺着力道倒在地上痛哭,“爹爹,女儿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安之甫上前又是一脚,“你好大的胆子!说!怎么回事!”
安荣昆在一旁晃着腿叫道:“我都听着了,大姐说要带四姐离家。”
安若晨一脸惊恐哇哇大哭,说自己糊涂。因着找不着妹妹着急,又受了惊吓,所以见着了妹妹便脑子发热,哄她说带她走。只是哄妹妹的,而且妹妹没答应,她并不是真想逃家。就是哄妹妹的。
可惜安之甫今日不吃她这套了,何况钱裴就在一旁看着,待嫁过去的两个女儿居然说要逃婚,这还了得!
“给我拿鞭子来!”安之甫大声喝,家仆赶紧取鞭子去了。
安之甫一指安若芳,问她:“你说,怎么回事!”
安若芳抖若筛糠,好半天才期期艾艾把安若晨教的话说了一遍。安若晨伏在地上,听她把话说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四房段氏听女儿这般说,赶紧道:“老爷明察,这事与芳儿可没关系。全是大姑娘自己想干的。芳儿自小乖巧,从未离开过我身边,年纪又这般小,怎么可能会想离家。刚才她们都说了,是大姑娘自个儿的主意,我们芳儿还劝她来着。此事与芳儿无关啊!”
安若晨伏在地上哭,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并不是真心要逃,她就是随口说说,她哪有胆子逃。她真的就是哄妹妹乱说的。
“还敢狡辩!”安之甫对安若芳再无疑心,只对安若晨恨到极点。
鞭子送来了。安之甫也不再问话,发了狠地挥鞭抽向安若晨。安若芳还在一旁,安若晨咬紧牙关不敢喊痛,她怕她一喊,安若芳便会吓得为她求情吐出真言。
果然鞭子一下去,安若芳就尖叫哭喊求爹爹住手。四房段氏这才醒悟过来,拖着抱着将女儿带走了。
安若芳一走,安若晨就开始痛哭,求爹爹饶了她这一回,说她再不敢胡说了。安之甫先是小女儿吐了钱裴一身失了颜面,后是大女儿教唆着姐妹一起逃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他一鞭又一鞭,打得安若晨皮开肉绽,再叫不出来。
最后劝他住手的却是钱裴,他似看够了戏,说道:“好了,安老爷消消气。若打死了,我可是会心疼。大姑娘这般有胆识,我当真是中意的。教训归教训,莫打死了。”
安若晨听得这话,强撑着一口气抬头看了钱裴一眼。钱裴嘴角含笑,眼里满是嗜血的兴奋。安若晨迅速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安之甫停了手,喘着粗气,瞪着安若晨,又踹了她一脚,将鞭子丢地上,“小女不懂事,教钱老爷见笑了。”
钱裴起身,笑道:“哪会见笑,我欢喜都来不及。我先回去准备准备,待日子到了,让花轿来接人。”
安之甫与钱裴客套着,将他送出门。待转身回到偏厅,对着安若晨骂:“混账东西!”
安若晨屏气敛息,闭着双眼一身的血,倒地上一动不动,不需要装便已是将死模样。安之甫挥了挥手唤来家仆:“把她抬回房去,找大夫来给她治伤,莫教她死了。”
安若晨被抬了回去,丫头奶娘哭成一片。安若晨未睁眼,她全身上下血痕累累,痛入心扉,吸口气都似痛去了半条命。但她活着,而她妹妹没事,暂时的,幸好没事。
大夫来了,给安若晨瞧了伤,开了药。当天夜里安若晨发起了烧,但熬过去了。第二天安之甫跑来她房里看她死没死,见她情况还好,没他以为的那般伤重,便喝问她想如何逃。安若晨直哭说她一时糊涂脑子发热,哪曾想过怎么逃,就是这么一说罢了。安之甫问不出什么,也觉得她确没那本事计划,斥了她一顿后便走了。走时命人封了她的屋子,门锁上窗户钉上,除了送食送药,均不许人进来。
安若晨闭着眼听着安之甫咆哮,一切如她所料。
安若晨心里数着日子,又过一日,十月十三,离十五还有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