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卢铁石淡然地说:“我从来不给上司送礼。”
那日见卢铁石坐在马上身着铠甲向自己一笑时,宁婉心中的英雄形象未免有些崩溃,但现在又全部重新屹立起来,卢铁石果然就是山岳一般的人物,他就是这样一个冷面无私、只凭着自己武力解决所有问题的人。
因此宁婉越加心虚,一向擅长言辞的她竟然不知说什么好,只轻声呐呐地应下。
此时卢铁石就又加了一句,“别人家的我都让看门的直接拒了。”言下之意他本人特别送回来已经很给情面了。突然又笑着问:“你们家里怎么不卖包子呢?就是那次我吃过的大馅包子?”
提到生意,宁婉总算醒过神儿来了,“先做些麻花烧饼之类的试试,等过了年就开始卖包子了。”然后福至心灵地问:“你喜欢吃我家的包子?”好在宁婉自诩不是个笨的,马上就又道:“晚上家里正要蒸包子呢,到时候给你送去些。”
卢铁石就又笑得雪白的牙露了出来,“那好。”
宁婉心里就又崩溃了一下,心如铁石的将军怎么会要吃包子呢?他不是应该随便什么都一样吃,就像自己曾经见过的那样,似乎吞毡饮雪也毫不在意吗?要知道他的心中想的应该只是武功、军队、还有国家呀!
卢铁石显见是没有这些纠结的,又问:“你还有什么难处吗?”
他们相见时自家就难,因此差不多每次见面卢铁石都会问自己有什么难处,宁婉听得惯了,心里还是难免一暖,就伸出右手比出个六,“县里这铺子我花了这个数买下来的,而且家里又在柳枝镇和瓜坡镇两处开了分店,加上原来马驿镇的一共三家。”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宁婉在别人面前是从不露富的,但是她却不怕卢铁石知道,将近四年时间,宁家的资财打着滚地向上翻,现在将铺面、货物都加起来差不多一千两了!“你若是要用钱,我还可以借你呢。”
其实宁婉只是随意客气一番,她知道卢铁石是不会借自己的钱的。他这样铁骨铮铮的人最不看重的就是钱吧。当然据宁婉估计,卢铁石也没什么钱,副千户是从五品,月俸十四石禄米,若按平年二钱银子一石,也不过三两银子。以他的性子,就连县城里商铺的年礼都不肯收,自然也不会在兵饷军粮上面克扣,当然也就没有别的进项。而他的父亲卢指挥佥事不会多给他补贴,他的母亲吴夫人又是没有余财的。
不想卢铁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宁婉又窘了,她固然不是虚辞应付,但是谁能想到卢铁石竟然不回绝却点头呢,好像真会考虑向自己借钱一样。
当然宁婉绝不是不借,若是卢铁石果真找她借钱,她就是卖了铺子也会借!甚至不必说借,就是白给也行!现在的问题是她觉得卢铁石并不是她所了解的那个瘸子将军。当然他的腿完全恢复了正常,早不是什么瘸子将军了,但是他的人似乎也变了?
他原本就有些沉默寡言,到了多伦经历了残酷的战争、随时行走在生死的边缘,养成了冷酷无情的性子不奇怪,但是为什么他看起来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好说话了呢?
宁婉怔怔地不相信,就见卢铁石已经转身出了门,只留了一句话,“晚上我就等着吃包子了。”
瞧着卢铁石走远了,宁婉赶紧起身,到了厨房里用盆舀了一盆面放了温水和上,又将大姑的面肥揪下一大块放了进去,揉均盖上盖帘放在灶边暖和的地方,又找了个小棉被严严地蒙上。原来现在已经接近酉时了,若要晚上就吃包子,面必须要快些发起来才行,而宁婉这些法子就是让面早发好的。
这时于氏自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条子猪肉,见了幺女正在弄面就十分惊奇地问道:“不是早说好了今晚要做红豆米饭的,红豆已经泡了一天多了,刚好泡到时候,你怎么又和面?”
宁婉却一眼看到娘手里拿的肉,赶紧上前接了过来,“这条肉里的梅花肉正合适!”梅花肉是猪脖子上最嫩最香的肉,因此这块肉表面看都是瘦的,但其实切开后粉红的瘦肉中夹着一丝丝的肥肉,正是猪肉最精华的地方。
吴夫人是山东人,卢铁石从小吃惯了她做的饭,应该喜欢山东口味,宁婉就决定今天要做山东包子,而山东包子用的肉一定要是有肥有瘦的。寻常的肉当然也能做,但若用梅花肉会更好吃。
将肉洗净后,宁婉就把梅花肉剔了下来,切成黄豆大小的肉丁,山东包子的肉馅不是切成肉末的。
于氏瞧着女儿越发奇怪,“昨天不是你说的大家太辛苦了,要我做红豆米饭、酸菜炖肉犒劳大家的,怎么今天又是和面又是切肉丁的,你是要做什么?”
宁婉此时才顾得上告诉娘,“刚刚卢副千户来了,把我们家送的礼都退了回来。大约是怕我难堪,就又说想吃我们家的包子了,因此我赶紧做包子呢!”
于氏听了,就急了起来,“这时候发面还来得及吗?”将面盆摸了一摸,自已又答:“应该也差不多。”转眼瞧幺女切肉丁便道:“你这样切太慢,我来剁肉馅吧”
宁婉摇头,“我就是要切这样的。娘若是有空就帮我拿几根大葱。”
于氏早知道幺女茶饭比自己做得好,因此就赶紧去拿大葱,剥了两根洗净放在菜板上,却不想宁婉看了一眼,“娘,再拿两根。”原来山东包子里一定要多放肉,多放大葱,味道才够香够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