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过后,春玲嫂子就给宁婉的脸上均匀地搽了一层粉,然后将刚刚的那根红丝线两头系在一块打上结,绕几个交叉,做成剪刀形状,用双手绷紧,并用牙咬着线的一端,把线贴着宁婉的脸“剪”,汗毛就被一点点地绞下来了。
她绞得十分细致,宁婉先前听人说过开脸时会有些疼,眼下却觉得并不明显,只在绞到鼻翼时有些刺痛,因此稳稳地坐着一动不动,别看这丝线平常,但是如果不小心可是会割破脸的,宁婉可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自己脸上哪一处碰破了皮。
不多一会儿,开脸完成了,春玲嫂子就接过于氏递来的一个去了皮的熟鸡蛋轻轻在宁婉脸上滚了一圈,这时再看宁婉的脸,原本就十分细腻光滑的皮肤更加白皙,竟比那鸡蛋还要柔嫩。在大家一片啧啧地赞美声中,春玲嫂子就解开宁婉的辫子,将额前剪出一排整齐的流海儿,鬃角剪成尖尖的,再把其余的头发梳起来挽成光滑的发髻,最后戴上富丽的凤冠。
从此以后宁婉就告别了少女时的装束,改为妇人的打扮了,当然也就是她要离开娘家的时刻了。盖头蒙下来的时候,宁婉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家里的一切她都安顿好了,也没有什么担心的,可是依旧是不舍。
大姑和大姐就在一旁劝着,“别伤心了,娘家离着近,见面还不容易!”又拿了帕子递给她,“擦擦泪,女婿来接你了。”
宁婉赶紧拿帕子按了按眼睛,就在盖头下看到一双穿着官靴的脚,又听卢铁石说:“别哭了,你要是想家了,想什么时候回娘家就回去。”
他一向不懂得这些事的,女子嫁了人哪里能随意回娘家?就是离得近,也与过去不一样了。但宁婉心中的伤悲果然轻了许多,想说什么此时又不好说,就见他红袍子的下摆动了一动,想来是再给自己行礼请自己出门了。
果然大家扶起了她,到了正屋里辞别爹娘。地上铺了一块坐褥,宁婉跪在上面行了大礼,平日家里从不弄这些的,但是出嫁时总要十分隆重,就听爹娘哽咽着嘱咐自己,语句都不能连贯,宁婉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爹、娘,你们只管放心我,我会过得好的!”
“我们知道,我们其实就是高兴!”
“爹、娘,我会对婉儿好的,你们放心!”宁婉听着身边的人这样说着,突然就想笑了,自那天送契书来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自己当然不会去找他,他也没来过,想来也是臊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被娘抓到,真是丢人。
“女婿都这样说了,你们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姑过来扶起宁婉,到了门前,大江哥就背起了她一直送到花轿中,一众亲友们都过来祝福,“一路顺利!”“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宁婉再次泪眼婆娑,突然就听石头的稚嫩的声音,“姐,姐,你娘家有弟弟呢,要是姐夫敢对你不好,我替你撑腰!”
所有人都笑了,就是宁婉也觉得很好笑,卢铁石是那样高大威猛的一个人,而石头则是如此小小可爱的孩子,相差实在太大了。
石头见众人笑他却更加坚定地说:“我都五岁了,很快就长大了!真的!”
宁婉就拉住石头带到怀里,抚着他的头嘱咐,“姐嫁人了,你要好好照顾爹娘。”
石头人小,就钻到了盖头下面,拿小手将姐姐脸上的泪都擦了,“姐放心吧,我已经是男子汉了!”
小男子汉就不知被谁抱了出去,轿帘落下,三声炮响之后锣鼓唢呐也重新吹起,轿子就被抬了起来。
第178章 花轿
</script>宁婉还是第一次坐轿子。
除了成亲的花轿,虎台县里也只有钱县令有一乘四人抬的轿子,还是官府里的,其实他也很少坐。
辽东之所以称“辽”字,就是因为这里天辽地阔,地广人稀,因此出门时轿子就不怎么实用。不管是四人抬的轿还是八人抬的轿,总比不了牲畜拉的车快捷方便,更不必说又省了许多人力,因此大户人家都备在车子,而成亲时也多用车轿,其实还是车子。
但是轿子与车子其实还是不同的,轿子方一抬起,宁婉就觉得头有些晕,轻轻将盖头掀起一个角适应了才好些。
花轿里是暗的,些许阳光照进来透下深深浅浅的红色,甚至将空中都染得红了。宁婉自然见过花轿的外面是什么样的,轿衣是红的,绣着种种喜庆的花纹,上面更用红色的锦缎结成许多花球装饰,又有长长的红色绸带自轿顶飘下,就连抬轿子的木杠也都要用红布包了,现在坐到花轿里面,只觉得自己都被染成了红色。
毕竟只有明媒正娶的媳妇才能坐花轿呢!因此时常会有些媳妇会得意地说:“我是八抬大轿抬进来的!”言外之意地位高贵,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先前宁婉是没有资格那样说的,但是经历了这一次她就有底气了!若是周夫人或者丁三小姐之流的再说些什么不中听的,她只要微微一笑,“我是三媒六聘坐着八人抬花轿从卢家大门抬进来的!”她们就只能哑口无言。
宁婉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事,突然间轿子猛地晃动起来,她赶紧放下盖头用扶住轿子两侧,轿夫们是要颠轿了。
平日里的轿子自然是要稳稳地抬,但是成亲的花轿却是不同的。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轿夫们自然也要闹些花样儿,与新人逗笑。果然轿子在轿夫们的号子下有节奏地一左一右晃动起来,宁婉用力撑住轿子两旁才没有被颠得从一面倒向另一面,忍不住“呸”了一声,“这群娶不上媳妇的二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