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夫人也一直念着夫人的情儿!”双结发自内心地笑着,自卢将军驻在虎踞山,将到扶余国的大路打通后崔家生意就十分顺遂,崔夫人通过自家夫人与卢夫人有了交情,每次往来送货都平安,因此送到钱家的孝敬也越发多了起来,她虽是个下人但竟也因此得了许多好处,“多亏了卢将军对崔家的关照。”
其实宁婉对崔家的关照就是收下了他们家的礼,别的什么也没有做。但这话总是不好说的,宁婉就笑着谦让道:“只说我们家将军与钱县令的交情,再有钱夫人对我的关切,还不是应该的。”
百结瞧着卢夫人果然对案子是满意的,就笑着拜辞。宁婉就让盛儿拿了红封,“这大冷天的难为你过来。”又让盛儿带她下去喝茶吃点心。
宁清只要拿回了钱,其余的事情倒是好办。刘家一向最贪财,他们若想刘五郎再娶,便是孙子都可能重新给了宁清的,那样他们母子怎么过日子不成?宁清的精明能干不是假的,总能守得住家财。
爹娘应该放下心了,宁婉也就不欲多管,因此没两日见双结又来便吃了一惊,“可是刘家不服又闹出事来?”
双结赶紧上前行礼道:“夫人不必担心,凭刘家怎么样还敢不服我们老爷的判案不成?我们夫人打发过来原是另一件事。”
宁婉便笑了,“我竟是想差了。”她一细思量便也明白了,宁清固然上不了台面,刘五郎又能强到哪里?自以为靠上了指挥使周家便闹着休妻,就是那一千两银子尚不能光明正大的要走,还是自宁清手中骗到的。钱县令任了十来年的父母官,收拾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双结就陪笑道:“毕竟是亲姐姐的事,夫人是关心则乱了,”就将那日回去后的事大略地讲了,“堂上判案我虽然没有亲见,但听小厮们说刘五郎先前趾高气昂的,只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呢,我们老爷一根签子发下去批了他个藐视公堂之罪,五板子打完了人也老实了。我们师爷算了嫁妆的出息,替他们析了产,他驳也没敢驳,当堂就画押承认了。”毕竟是卢夫人的二姐夫,双结也不好将刘五郎屁滚尿流的样子说得太详细。
宁婉却听出了双结话外之意,“难不成他们没分开?”
双结方知卢夫人果然不大关切娘家的二姐,竟连结果还不知道,便道:“当日析了产,我们老爷便命师爷将他们那一千两银票送到银楼里分成两份——我们老爷的意思是,本钱虽然大半是夫人姐姐的嫁妆,但是刘五郎毕竟是家里的男人,做生意以他为主,因此便一人分了一半。不想刘五郎不情愿,夫人的姐姐也不肯,只说这一千两银票多不容易才攒起来的,再舍不得拆开的,后来他们一个不休妻了,一个不和离了,带着银票一同回家去了。”
宁婉看双结纠结的神色便也苦笑了,“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倒是难为你们老爷了。”钱县令见到这样的愚夫愚妇并没有惩戒他们,一定是看自己的面子了。
“朝廷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卢夫人不必在意!”双结便赶紧陪笑道:“我们老爷和夫人都说,既然他们情愿重新回去过日子,自然应该成全的。”
“也罢了。”宁婉一挥手。经此一事,她相信就是刀架在宁清的脖子上她也不会将银子再交给刘五郎了,而刘五郎想到要休宁清就要先失掉五百两银子,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宁清,他们只能一辈子在一处,其实倒也相配。因此再不去想刘五郎和宁清两人,笑问双结,“你们夫人有何事?”
双结就笑着说:“其实细论起来这事竟也与夫人的娘家亲戚有关呢。”
“正是查夫人二姐案子的时候,我们老爷听人说马驿镇上有位胡举人开了冬学,便过去看了看,不想倒十分钦佩,回来再三慨叹说什么‘箪食瓢饮不改其乐’如此之类的,我们也不大懂。我们夫人听了也十分动容,便想着借着过节办酒时为胡举人筹措些银两。正巧听说胡举人是夫人家的干亲,所以便让我来向夫人讨个主意。”
宁婉读过书,自然知道“箪食瓢饮,不改其乐。”是孔子称赞颜回的话,就是说日子过得十分清贫可还是用心向贤,此时用来形容胡敦儒倒是再合适不过。有宁清这样的姐姐她少不了跟着丢脸,但是胡敦儒这样的亲戚自然让她面上生辉,就笑道:“我三哥的事我自然知道的,原也想过应该回禀钱县令大人的,只是我三哥今年方建起冬学,倒不好立即去说,且他一向是不羡权贵的人,我又不好扭他的性子。如今你们夫人张罗这事正是功德无量,我自然要鼎力相助!”
双结便笑开了颜,“我们夫人只恐力量不够,原就想请卢夫人一同张罗呢。”
钱夫人一向不惯办宴,除了她不长于此,也是怕花费。现在虽然有了崔家的孝敬宽裕多了,但还是想拉着自己。宁婉倒是愿意,她先前就有资助三哥的心意,只是出手也要找合适的机会,眼下正对了心思,“不若这样,请你们家夫人设宴下帖子,我自安平卫叫一班好戏,遍邀虎台县及周围几个镇上的大户人家,酒宴上请钱夫人与来客们说明事由,我再带头捐二百两,你回去问钱夫人如何?”
这当然好!卢夫人果然大气!双结真想直接答应下来,只是她的身份再不好直接作主的,便笑着应了急忙回了虎台县。
办宴最大的花费就是请戏,何况宁婉又应下在安平卫请好戏,还要第一个认捐。这可真是帮了钱夫人的大忙。
钱县令有多看重冬学,钱夫人自然最清楚的。
还是十几年前县令到虎台县任县官时,自然是踌躇满志而来,于仕途自觉无可限量,颇有在辽东边塞之地大有作为之心。但是他们自闽南到了北地,遇到的难处竟是从没有想到的,衣食住行样样不适应还是其次,政务上事事受到掣肘才是最最无奈的。
他们这时才明白原来现实与书中所写的并不一样:县城虽然不大,人口亦不算太多,事务更说不上繁重,但哪怕一件小事做起来也并不容易,至于涉及城内众多的大事要事更绝非以县令的一道命令能实现的。书生意气,于官场上并无用处。
几年下来,钱县令非但没有升迁之望,就是想保住县令之职都十分艰难。离丢官最近的一次是因为治下出了盗案,经年未破,屡次遭到上司的诉责,那时他们夫妻坐困愁城,当真以为就此便会罢官回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