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欢觉得自己又能吐出来了。
翻来复去的吐了几回,吐得只剩下清水,颜欢欢实在顶不住了:“我吐干净了。”
“娘娘……”凝青不放心:“若是实在吐不出来,可去煮一碗盐汤助娘娘催吐……”
“奴婢这就去!”檀纹几乎跳起来。
“慢着,”
颜欢欢心想,尼玛,徐王妃都没把自己整得这么惨,这俩一来,差点把她折腾得驾鹤西去,赶忙叫住二人:“再吐下去,我五脏六腑都要砸到盘上了……没事的,檀纹,我真的吐干净了,听我的。”
难受到一个极点,二人无论说什么她都不听了,主子油盐不进,她们也只好让步。
而一门之隔,徐王妃亦是不好受。
她忐忑不安,望向桌上那碟放凉了的红烧肉,恨不得抄起来摔个粉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想吃这道菜了。就像每一个犯了错等待审判的人,都会跟自己说,以后不这么干了,或者,下次干的时候,要再小心一些。
但徐王妃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侧妃到底是怎么吃出问题来的?难道真是舌头这么灵?
她不信事情这么简单。
一旁伫立的珠云更是止不住的双手发抖,为了掩饰,指甲深陷於掌心之中,掐得出血一一这事算是办砸在她手上了,侧妃是不是察觉出了端倪?万一侧妃知道了,王妃娘娘会保下她吗?王爷会怎么处罚她?
一厅九人,两个主子三个外人四个仆从,百般心思,万种猜度。
颜欢欢在里头吐得天昏地暗,却也能猜出外头的景象,还有心情点题一句一一要是这些人玩大逃杀一定很有意思,娱乐精神不死。
大晋医疗科技落后,没有化验技术,银针试毒此等在小说中大行其道的验毒方法,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只有含有砷元素的药物才能被验出来,许多古方药物,都需要靠医师的经验和嗅觉去分辨一一毕竟太医又不可能为了你一人亲口试毒。
在有限的环境下发展出无限的潜能,就是古人智慧不可小觑的一个地方。
缺乏化验技术,太医的嗅觉对药材极为灵敏,为保持药性,下毒都需要在菜品已经完成后下,融进肉块酱汁之中,隐隐流转的气味极淡,或许只有经过训练的狗才能分辨一二。
秦太医端起碟子,闭目嗅了许久。
放凉了的菜,还挺香的,有点馋。
但肉和酱料之外,还有一种极淡的药材味道,王妃料得不错,下在味重的荤菜上,的确会掩盖了很多东西,饶是秦太医,也始终只是凡人,不能轻轻一嗅就分辨出何种药材组成又有什么神奇功效。
人力有限。
秦太医惟一能嗅出来,而且很肯定的是,下药了。
至於什么药,不知道。
不知道也是好事,和稀泥起来简单。
他敢打包票,换了太医令来嗅,都不可能辨别得出里面是何种药材一一徐王妃的小心是有用的,温和持久的药没被抓现行,从药粉中检验,就很难中食品中验出来了。
只是全然实话实说,恐怕又显得自己太过草包,於是他从随行小厮提着的箱中取出工具,对着一碟红烧肉作出了一番看似科学,实则玄学的检验,随即负手而起,彷佛柯南附体,随时就能说出‘真相只有一个’的经典台词。
其自信的模样,让徐王妃看了都腿软,强装镇定,心中后悔不迭。
这一刻,秦太医很自信。
因为,在座各位,都不懂医术。
就像在不明就里的外行人面前吹牛逼,只要姿态摆得足,牛皮八成都能吹起来,他蹙眉摇头,转身向赵湛拱了拱手:“臣已有结论,只是其中有疑虑之处。”
“秦太医请说。”
赵湛知道,恐怕这碟肉是真的有问题。
他长於后宫,这种阴私之事只多不少,良妃闲着没有倾诉对像,更是不避着他们兄弟二人的面一一他一直知道,自己前头的几位兄长看似死得不明不白,其实原因都明白得不得了,有的凶手被秋后算账,有的依旧荣华富贵,父皇对儿女淡漠,或许也有个中的原因。
没办法在乎,夭折得太容易了,所以感情最深太子,无论做了什么荒唐事都不舍得下狠手责罚。
只是没想到,自己院里也会出现这种事。
其实早该想到的,惟一没想到的,是来得这么快。
“肉中下了药,应是烹熟后将药粉融於其中,籍酱汁味重将其盖过,”秦太医略一沉吟,又拱手请罪:“菜放得太久,药味已散得七七八八,臣力挽狂澜,亦只能嗅出侧妃娘娘所说的怪异药味,而不能从中辨别出是何种药材,但还请王爷放心,毒│药味大多重,此物虽不知是好是坏,但应不伤人性命,臣开药助娘娘尽快排出毒物即可。”
提出解决办法,圆了回来,不把话说死一一下的药不知道效用,想粉饰太平从轻发落往好处想便是,至於查出是谁动的手脚,那就与他无关了。
这里也有另一层考虑,会给侧妃下药的,很可能就是端亲王的王妃,徐国公的女儿,国公他是惹不起了,也不敢睁眼说瞎话,和稀泥过去,交由端亲王决定最为明智。
秦太医深觉自己机智绝顶。
徐王妃一听,欢喜无限,当真吓出一背的冷汗。
压下虚惊过后的狂喜,她肃着脸打圆场:“那就劳烦太医了,侧妃身子娇弱,也是当多开些好药材调理身子,有什么欠缺的,太医尽管开。”
而作为全场的焦点,最后的决策人,赵湛沉默了很久。
太医都这么说了,他能不明白么?
要论心思深,徐王妃自是要给赵湛让步的,他是能把最简单平常的事翻来复去想一夜,想得复杂,做得也复杂。太医把皮球甩到他手中,他想的却是颜欢。
这时,吐得七荤八素的颜欢欢在檀纹的伺候下洗了把脸,擦干净嘴唇,婉拒了她替自己擦胭脂,补补气色的要求。
檀纹附在她耳边,满脸不甘愿的小声提醒:“娘娘现在脸色太白了,待会出去……怕是会被王妃娘娘比下去,王爷还在呢。”
“傻姑娘,”
颜欢欢让她扶着自己,转首,在她脸颊轻笑,勾勾唇角:“就是要让她把我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