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妾来啦!”
“本宫眼睛没瞎,”颜欢欢撇她一眼:“这么大个活人,我差点以为你要飞扑过来压死我,我都做好准备将你一脚踢出去了。”
温美人还没说话,檀纹就当真了,不忍:“娘娘,温美人始终是个姑娘,经不起娘娘一踢啊。”
……
颜欢欢气血上涌,觉得自己的白眼都不太够用了──她身边伺候着的可都是些什么人啊?怕是她说皇上其实是个女人,胸比她还大,她们都会信以为真吧!
“没事,姐姐要踢,婢妾就受着好了。”温美人小脸红扑扑的,目光落到她隐藏在裙摆下的长腿上,心猿意马,可见光想到美腿,忘了被踢飞会受到的疼痛。
“动脑子想想,我踢得动你么?”
“那,姐姐且踢着,婢妾尝试努力跳出去?”
“……不必,你跟着步辇走,去我宫里一聚。”
颜欢欢状若慈祥地撸了一把温美人的头,言语恶毒:“可怜见的,今天又没带脑子出门吧。”
听到贵妃姐姐邀她上门作客,温才人乐坏了,至於带没带脑子,又为何要摸她的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她全然不在乎,乐颠颠地跟着步辇走。
於是宫中出现一奇景,颜贵妃懒洋洋卧在步辇之上,坐没坐相,美得狂放,底下有宫人抬着步辇,而有品级的温美人,居然像个宫女一样,亦步亦趋地伴在步辇旁边,与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神情欣喜,不似受辱。
论排场,颜贵妃,可真是狂到一个极致了!
长乐宫。
下了步辇,颜欢欢直奔卧室──既然把温美人当‘自己人’了,细节上就不那么讲究了,以前还尚算规矩地坐在正厅,一桌两椅上壶好茶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她最爱的,其实是将系得紧紧的长发披散下来,半卧在榻上,由下人奉着冰碗,一口一口的喂她吃,捶肩捏背有之,神仙享受!
冰碗凉快,女人不能多吃,可着实美味,满满一碗全是颜欢欢爱吃的水果,在现代只是平凡的路边摊甜品,在大晋,每一样水果都价比金瓜子,有钱还不一定吃得着,多是贡品。皇上不贪嘴,见她钟爱,就连自己的份例都全暗度陈仓给她享用。
披头散发,失仪无礼,可却别有一番美态。
温美人正襟危坐,像个乖巧的小学生,目光却不时偷看贵妃姐姐的脸,之前因为她而在皇上处受的惊吓,全抛至九宵云外。
“我嘱咐你去做的事,办得很好,”
颜欢欢缓缓开嗓,优雅冷酷的架子摆不到一秒,就因忆起温美人那几句叫喊的画面而唇角微扬:“我言而有信,答应给你的甜头……你有什么想要的?位份封号?财富?我库房里有不少漂亮珠宝,虽然是御赐之物不能转赠,但也是跟皇上说一声的事。”
无论是黄白之物,还是珠宝首饰,在赵湛眼里都不过是一个代名词,前者要维系国家经济稳定,国库充盈,后者是各方上贡的面子工程,后妃喜欢,乖顺讨喜的就用来赏之。颜欢欢想转送一件,只是微不足道的事,在他面前提上一提即可。
温美人神色忐忑,似是不好意思开口。
颜欢欢心情好,难得耐心地鼓励了一句:“你且大胆说出来,我考虑一下,过分和办不到的,就换下一个。”
能够在皇帝威压下一人承受的,温美人虽然才智不足,办事也很笨拙粗劣,不过忠心可嘉。虽然这个所谓的甜头,她随便赏点银钱,也足够没带几两银子进宫的温美人受用了,但她对跟班,向来赏罚分明,说了是甜头,就任她开价,不怕她狮子开大口。
“那……婢妾说了,姐姐要踢要打,婢妾受着,只求姐姐不要恼了婢妾。”
“好。”
什么要求,能让她动怒?
颜欢欢眉一扬,倒是有点好奇了。
温美人深呼吸,似鼓足了莫大勇气,比去截刘美人的宠时,犹胜三分:“贵妃姐姐……可否……对婢妾亲近一下”?
……哈?
“亲近?怎么算亲近,你都是我的入幕之宾了,还不够亲近?”颜欢欢一怔:“莫不是想与我行鱼水之欢吧!想都别想,我不好女色。”
“婢妾岂敢!只是,只是,想姐姐接近我一下……”
温才人越说越羞愧,圆脸烧红,像只委屈巴巴的小土猫,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婢妾也不好女色呀,只是姐姐好漂亮,婢妾……婢妾莫是魔怔了,婢妾该死,以后再也不到姐姐跟前来恶心姐姐……”
“好了,好了,住嘴,有你这么埋汰自己的么?”
颜欢欢扶额,有些明白这家伙了。
古代女子,尤其是平民百姓,不像现代,可以接触到大量情感资讯,即使不明白床上之事,也对心动暗恋早恋得有个谱儿。温美人这年岁,连喜欢是什么都迷迷糊糊的,就被带进宫中充数,她懂什么叫情爱么?只不过对同性的憧憬,加上在宫中无依无靠,被她的威风慑住,心生崇拜而已。
没必要对所有情感都扣上龌龊暧昧的定义,既然她心思单纯,抱有善意,那断然不应该是恶心的。
一份赤子之心,在后宫中,太难得。
“我是不知道你说的亲近所指何义,不过亲一下,我倒是知道怎么做……你们都出去,”
遣退宫女,颜欢欢睨她一眼:“抬起头来。”
温美人泪眼蒙蒙地抬头,哭花了的小脸毫无美感,给根炮仗就是在街上撒欢的大孩子,早恋都轮不到她。她怕极了,觉得自己提了唐突无礼的要求,埋怨起自己来,也怕贵妃姐姐厌弃她。
仰脸时,入目的贵妃姐姐并无笑意,带了些无可奈何,却靠近她,在她额上以唇轻轻一碰。
“好好替我办事,我就留你在身边……”
颜欢欢斟酌了一下用词,朋友?姐妹?总觉得不大到位,温柔转瞬即逝,她轻哼出声,美艳脸庞是一贯的目中无人:“当本宫的一个仆从,为本宫效犬马之劳。”
“是,婢妾谢贵妃姐姐恩典!”
温才人捂着额头,笑得像得了天底间最好的宝物。
谁也没料到,二人的友情,竟随着秋去冬来,持续到了第四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