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加思索:“你恨我吗?”
礼亲王微微一笑:“我不告诉你。”
“……”
颜欢欢冷静开口:“还是拉他出去打一顿吧。”
皇上轻拍她的肩,示意她不必计较:“其实我没有想问你的,也不在乎那些事了,只是想见你一面。”
“我想和颜贵妃单独说会话。”
“贵妃?”他征求她的意见,她点头,想看看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来。
礼亲王意外:“我以为你不会答应。”
他始终不了解二弟。
皇上敛目:“待会他若是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就叫我来,我让他跪下来给你磕头认错。”
这次老冤家见面,他说得最狠的一句话,却不是为了私怨,而是警告他不得欺侮颜欢欢。
待皇帝走远,颜欢欢换了坐姿一一她环臂交叠着腿,下巴一昂,小脸冷艳:“听说你想见我一面,现在见到了吧,有话赶紧说。”
她态度放肆,礼亲王不恼反笑:“见到你,我就放心了。听说你诞下两位皇子,我多怕你变得又老又丑,按理说,色衰而爱弛,能一直受宠至斯的,怎么也该是绝色美人,但二弟的喜好难以捉摸,还须亲眼见过我才放心。”
“……”
“我一直以为二弟伪善,今日一见,心胸确实比我广阔。”
“何以见得?”
“我哪有能牵制住他的势力,先帝一走,扳倒左相,我还剩什么?就算有,也忙不迭讨好新主子罢了,哪可能忠心耿耿等我复辟,不盼着我早死,已经很难能可贵了。二弟这一说,不过是想宽我的心。”
颜欢欢扬眉:“原来你知道。”
“我在你眼中,竟是愚钝至此?”
她回忆在礼亲王后宫里的五年日子,要说她熟悉他,是不可能的,但要说了解,又没到那地步。他总把自己藏得很深,选择性地表现情绪,面对她时,她所感受到的,都是他对她热烈狂欢的爱意。她坦白:“王爷虽然不蠢,却目中无人,如今竟也会将他人放在眼内,考虑得面面俱到,果然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皇上当然大度,若不是他大度,你已经死上百次了,除了母后皇太后根本没人在乎你的死活,还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做过什么事自己清楚明白得很,欺辱幼弟就寻乐子,就因为想看看他哭的样子?垃圾,人渣,我拿起大锤砸烂你狗头。等你死了,我请戏班子在你坟头上跳三天三夜的大戏,庆祝世上又少一祸害。”
颜欢欢嗤笑着劈头就骂了他一顿。
礼亲王若有所思:“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对我说过话。”
“以前我怕你,现在我有皇上。”
要是皇上听见这话,一定很高兴。
颜欢欢早就习惯拿他名头到处耀武扬威,这时更是张口就来。
“将我囚在这里十年,我作过的孽,都该偿还清了,便是过得再好,也是寄人篱下,处处受制,远不如三弟在宫外当个闲散王爷自在逍遥,”礼亲王笑了一下:“像我这种翻不起风浪的人,二弟帝位稳固之后,大可放我出去,还能搏个贤明,他将我关在此处,许是在还我骗你进宫,软禁在东华宫这一报。”
当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又想掩饰情绪,许多人都习惯抿唇一笑,笑意不足,情感复杂,可作万般解读。
“皇上待你不薄。”
他垂眸:“贵妃,我始终是男人。”
即使喜爱女色,终究心怀天下,有野心,更有征服欲,自小就是当储君来培养的,他的课业比二弟出息。两人差距的地方,也许就是他醒得太晚了,垂手可得天下的他,被宠得不会珍惜。
关在这里,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他想说的,她们都不懂,不明白,他只会越说越恼火,惟一懂他的王妃,与他关系却极差。
颜欢欢明白,礼亲王的生活,落在任何一个平头百姓身上,都像飞升了一样幸福,但他是什么人?要不是临门一脚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今日坐拥天下的人就是他了。一子错,便是云泥之别。
说完那句话之后,礼亲王沉默了很久。
“王爷,时间无多。”她提醒他。
“你说得对,”礼亲王抬眸看向她:“在见到贵妃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心心念念着的人是你,只是如今见到,才幡然发现,我想说的话,都是说给二弟听的。我断不该如此待他。”
“其实我很喜欢二弟。”
“……”
“他小时候长得很漂亮,小姑娘似的,不像三弟,三弟爱笑,他总冷着张脸,不听我的话,我想跟他一起玩。但是母后从来没有教过我怎么和兄弟相处,我只知道,宫妃所出的弟妹俱低我一等,须以我为首,事事听从我。”
“你真贱。”
“所以我爱你不爱我的样子。”
他蓦地睐了她一眼,眼角生花。
颜欢欢饶有兴致地笑笑:“慢慢爱去吧,把你的爱带到地府里去,跟阎王慢慢说,跟我说没用,你以为我会同情你?我对畜生没有同情心。”
礼亲王倒不恼。
“我今日沦落至斯,怪不得别人,也不怪二弟,是我有负於他。”
说完这话,他便称乏了,往案上一伏,无声逐客。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是个很自律也很赏罚分明的人,倒不是以德报怨啦,他觉得关在深宫里10年对皇兄来说已经是很足够的惩罚了
☆、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