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傅灵佩心头剧恸,几乎无法喘过气来。眼前的男子身影太过熟悉,以致她根本没有任何错认的侥幸心理。
她颤抖着,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几乎丧失了全身的力气。往前走了几步,一个趔趄,便跌倒在地。强忍着,却还是无法抑制,眼泪从眼眶滚滚而出,无声抽泣。
父亲应是料知危险,来通知娘亲逃走,没想到却一起丧命于此。凶手显然修为不弱,更有一巨*器,形似镰刀,直接从背后袭击,让她父母二人当场毙命。
顿了一会儿,她缓了缓心情,正准备站起将父母尸身收敛,却突然听见后山重地传来一声巨响。
“老祖!”她顾不得再想其他,取出一个储物袋,将父母尸身轻轻放入,便急切往后山疾驰。一路袍袖飘飞,衬着血染的白色,凄艳又绝望。
才堪堪到后山,看到眼前一幕,她不禁怔住,顿了顿,才举步向前。
傅元霸一改平日的灰布长衫,着一身红色襕袍,正与吴家老祖吴云对战。楚家老祖楚湘双手背负,显然正从旁掠阵。傅元霸新晋元婴,本不是乌云这老牌元婴真人对手,身上赤色袍子已经是条条缕缕,遍布伤痕,原本喜庆的红色带着不详的绝望,显然不久便要不支倒地。
但是让傅灵佩怔住的,却是与吴楚两家子弟站在一起的一对男女修士。
男修清俊修长,一身白衣,仙姿飘飘,端地是一副好皮相,即便在修真界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此刻正眸色沉沉地往这边看来。是沉痛,是快意,还是苦涩?傅灵佩读解不出,也不想理解。
女修清丽如莲,也是一身白衣,弱质纤纤,极为惹人怜爱,此刻正眸光点点,欲语还休地看着她。远远看去,真真是好一对璧人。正是傅灵佩的双修道侣沈清畴和傅家本家之女傅灵飞。
“你们,你们,你们怎么敢?!”傅灵佩几个腾步上前,目眦欲裂。“傅家满门上下,甚至几岁孩童,竟皆被灭的干干净净。傅家人的血,可铺满了你脚下的土地?!傅灵飞,傅家可曾亏待于你?!你可对得起教导你的师傅、养育你的家族?!”
傅灵飞满脸茫然之色,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仿佛仍然是天真少女不解世事。她看了眼沈清畴,正待启口说话。
沈清畴却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再说。
傅灵佩看着眼前熟悉的白衫男修,依然是让她沉醉的容颜,高鼻深目,五官俊逸深刻,依然是茂林修竹般的站姿,似是清流云高,不染尘埃。
不染尘埃?笑话!她厌恶地转过了眼,飞身往傅元霸之处而去,似是连再看他一眼,再与他多说一句,都嫌污了眼、脏了嘴。
“别过来!”傅元霸见此,急了,手上更是拼命。傅家上下,仅余二人,万万不可在此断了根。也罢,时也,运也。
乌云见其拼命,不由慢了下来。修士向来惜命,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全力施为。何况楚家一旁虎视眈眈,他也不可太过卖力了不是?
傅元霸见此,袖袍一卷,傅灵佩不由自主地往外飞去。
吴楚两家金丹修士纷纷踏上飞行法器,急欲追来斩草除根。
傅元霸积蓄已久,也不再吝惜灵力,全身越鼓越胀。
“快跑,他要自爆!”
不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元婴修士自爆的威力,可不是常人能挡。除了远远站着,并未去追的傅灵飞和沈清畴尚完好无缺外,甚至是吴云和楚湘的元婴修士因距离太近,全力施为之下,也受了不小的内伤才保存下来。其余吴楚两家精英,经此一役,全军覆没。
傅灵佩听着远远传来的自爆声,不禁泪如雨下。她明白老祖此举,是为了保存这傅家唯一硕果仅存的根系,不愿意傅家一族从此断了根,而傅灵飞,大概在她站在吴楚那两家那边时,便没人再当她是傅家之人了。
她擦干眼泪,朝傅家方向拜了三拜,以作告别。便打算先逃得性命,再图其他。
“哪里逃?!”却是吴云楚湘两元婴修士追来。
傅元霸估计至死都预料不到,就因为他的最终一搏,导致吴楚两家精英怠净,乌云楚湘暴跳如雷。原本倘若只有金丹修士的追击,还有逃脱的一线生机。现如今乌云楚湘不惜耗费全身灵力,不顾内伤便追击而来。这却与他的初衷不符了。
傅灵佩此时已然是生路断绝,不过她并不打算束手就擒。逼出舌尖精血,血遁。正是她在一个秘境获得的遁法秘术。
可惜金丹与元婴,犹如一道天堑,无法跨越。傅灵佩不过初初逃了一会,浑身精血也已然快燃烧干了。吴云和楚湘仍然不依不饶地缀在身后,无法摆脱。她不由笑了笑,脸色惨白,只遗憾地想,老祖,可惜了,傅家怕是今日,真的要灭族了。
“咦?”一道喑哑的磁性的声音传来,尾音轻轻勾着,光听声音便让人沉醉。“原来你在这?”傅灵佩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一身赫赫红衫大裳,被半空凛冽的强风吹得猎猎作响。黑压压的长发并不束起,瀑布般直垂而下。一双眼睛似天上星子,灿然有神。高高的鼻梁下,薄薄的唇线似笑非笑地勾着,似是眼前之物有趣,惹起了他兴趣一样。
原来是天剑派出了名的浪子丁一。此人做事全凭心情,喜怒由心,嚣张跋扈,不过谁让人家有个护短的师傅?一般人也都不敢惹他,只默默吃了闷亏便罢了。好在他虽小错不断,大错却没犯,倒也安安全全地活到现在。
傅灵佩虽一贯看不过他吊儿郎当的做派,却也一直敬而远之,后来他如期升入元婴,更是与她差距甚大,自然也交集甚少。
“有趣,有趣。傅家满门只有你这个活口,待你强大以后,又是一出狗血大剧,我可得好好护着你,不能让你中途夭折了。“丁一坏坏地笑着,又冒出了傅灵佩无法理解的词。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懂他的意思。
“啊——”傅灵佩没想到吴云和楚湘竟敢无视一旁的丁一,似是杀红了眼,直接偷袭了过来。
她一个金丹修士又如何能躲过两个元婴修士的联手袭击。丁一也是一愣,急忙挥袖去救却已然来不及。设下的防护罩直接被破。一拳一掌带着惊涛骇浪般的灵力直接印在了她的胸口,让她五脏损毁,神魂俱灭。她迷离地看去,却见红衣绯绯,丁一一脸不可置信,歉疚地看着她,眼圈泛红。手中却与吴云楚湘战在了一起。
原来我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幕,居然是与你。对不起,似乎,牵累了你。傅灵佩楠楠地看着远远地天空,失去了意识。
傅灵佩再次醒了过来。胸口仍然隐隐作痛。
她从来没有觉得一切如此荒唐。似乎一大片迷雾遮住了她的眼睛,不可置信。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理解。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发生又如何进行到这一地步。她所信赖的,背叛了她;她所依存的,已然覆灭;她不过眼的,却对她日行一善。仿佛她以往的世界都是个错误,是颠倒的糊涂、大写的错误。
她一直麻木地躺着,身体上的痛感无法解除她内心的焦灼,周围的一切不过眼不过心。她脑海里仍然回转着当时发生的一切,转不过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后进来的身影却让她呆住了。母亲?怎么会是母亲?她不是已经不在了么?莫非,这只是个一场噩梦?一场异乎寻常真实的噩梦?那这又如何解释那历历在目的一切,又有哪个梦能如此栩栩如生,连细节都鲜明无比?
傅灵佩终于从恍惚中走出来,看着眼前的床顶,细碎丁香绿纱帐,包括这张大床,床旁的青花绿釉瓶,都是她儿时最熟悉的一切。自从她测出灵根资质上品以后,就离开这幼时房间,进入宗族学堂,房间也顺时换了更靠近灵脉的家族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