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后面的常嬷嬷狠狠剜了林玉彤一眼,然后眉开眼笑的跟了上去。
*
恪守堂,乃宁国公府正厅偏殿。
宁婉婉站在门外,一眼看见东侧客位上,坐着的那个头戴小冠,身穿玉色锦袍的男子。
正是逸王司湛。
司湛面如冠玉,眉目低垂,眉宇间隐有一丝郁色,大概因为自小体弱多病,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却丝毫不影响司湛那身孤傲清霜,惊艳绝绝的气质。
他手里端着一盏茶,另一手用捏着茶盖轻轻地拂着茶面,目光虽是低垂着,却像是越过茶盏,飘散开了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就在宁婉婉刚准备抬脚跨过门槛时,司湛像是被惊醒了般,猛地抬起头,一双清冽幽深的凤目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宁婉婉的错觉,她竟然从司湛的眼里看见了——
狂喜。
还要一些她说不出来的情绪。
宁婉婉将肩上的绿头鸭绒兜帽大氅解了下来,随手丢给了身后的拂衣,然后提着裙裾,三寸金莲大大方方跨过门槛,径直走到司湛面前。
她敛衽欠身,对着司湛盈盈一福,脆生生地道了一声:“婉婉见过皇叔。”
论身份辈分她是司易名义上的未婚妻,司湛是司易的皇叔,按理她确实也应该叫司湛一声皇叔,只是前一世,他们并不熟悉,也不亲近,所以从没这样叫过。
宁婉婉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上,星眸含春,笑的月牙弯弯。
司湛看着她,呼吸一滞。
十五岁的宁婉婉正是脱胎换骨之际,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她穿着一身月白长裙,头上扎着两个双峰髻,只用一串珍珠环绕点缀,最后沿着如瀑青丝,长长的披在身后,显得格外清丽脱俗,就好似从月宫跌落凡尘的仙子,不带一丝烟火气,仙姿玉色,当真是百般难描。
司湛放下茶盏,伸手欲扶宁婉婉,伸到一半,也不知道是在顾忌什么,顿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宁婉婉见状,抬起手主动搭在了司湛的手心上,然后自然而然地就着司湛的手顺势起身,难得的对外人露出甜笑,“多谢皇叔。”
司湛身子微微一僵,呆呆地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秀丽容颜,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装满了星辰大海,引人无限遐思,司湛那双清冽幽深的凤目深处早已汹涌澎湃。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纤纤玉手,那么小,那么软,他克制住内心强烈想要握紧的欲/望,才缓缓松开宁婉婉的手。
她竟然愿意对自己如此亲近?
“听说郡主落水了,身子可大好了?”司湛的声音如微风震箫,是一种会让人迷恋的低醇。
宁婉婉微笑道:“托皇叔的福,已经大好了。”
说完,她熟稔地往司湛旁边的太师椅上一坐,单手托着香腮,撑在茶几上,上半身朝司湛跟前倾了倾,乌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司湛。
司湛穿着一身玉色直裾,外面套着一件同色云水纹褙子,腰间悬着一块青玉,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装饰,却丝毫难掩其矜贵气质。
这时的司湛,算算年纪应该不到十九,离二十四岁还有五年,但他的眉眼生得竟如画儿般好看,让她不由得想起一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的皮肤是一种冷玉的白,常年病态导致双唇看起来没什么血色,所以才会叫人第一眼发觉不了他遗世独立的俊美。
明明还是个青葱少年,但眉宇间却沉淀着一股久经人事的稳重。
只是不知为何,耳朵似乎有些红,莫不是冻得?
她垂眸看了一眼司湛身旁的茶盏,半开的茶盖缝隙之间,看不见丝毫青烟袅袅。
茶已凉。
宁婉婉扭头,对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拂衣吩咐:“拂衣,快去替皇叔换一杯上好的玉雪寒春,要泡得滚烫滚烫的,喝了就能让人很快暖和的那种。”
司湛闻言,乌黑密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低垂下眼睫,不敢直视宁婉婉那双秋水剪瞳,轻柔地说:“就不劳郡主费心了,本王坐坐就走。”
宁婉婉回过头,这次她两只手一起托住雪腮,撑在茶几上,衣袖滑落,露出两条凝脂玉碗,星眸狡黠,直直地盯着司湛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说:“不麻烦,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你是客,我是主,让客人宾至如归是我应该做的,皇叔你以后啊,可千万不要跟婉婉客气。”
没想到十九岁的司湛竟这般青涩单纯,甚是可爱。只是不知他是否和她一样记得前尘之事,一会儿她趁机试探他一下瞧瞧。
司湛转眸,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两汪潋滟春水中,心弦似被人用力一拨,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她说……以后千万不要跟她客气。
难道,她已经记起他是谁了?
“咳咳咳……”
司湛突然咳了起来,他忙抬手以拳抵住嘴唇。
宁婉婉急忙快步绕到司湛身侧,一手自然而然地扶住司湛手臂,另一只手顺着司湛微微曲起的背脊轻轻拍了拍,神色焦急地问:“皇叔,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咳起来了?”
世人皆知,逸王司湛自幼体弱多病,是个十足的病秧子。前一世,所有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四岁,后来,他也就真的死在了二十四那年,只不过是死于自尽。
只有她知道司湛身子不好,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自幼体弱,而是因为中毒。
司湛瞬间觉得背脊上的小手起了火似的,烫了他一下。
“咳咳咳咳咳……”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