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心赶到晋王府时,杨广正在浇花,穿着简单干净的一套衣裳,袖子略微挽起,看来悠闲自在,像极了隐居散漫的文人骚客,可不是兰陵之前告诉她的沉溺于繁重政务的晋王。
见萧夜心到来,杨广放下手中的木瓢,从下人手里接过湿毛巾擦了手,浅笑道:“你怎么来了?”
萧夜心走去杨广面前,低头看着怀里的那盆花,道:“特意过来谢谢殿下送的花。”
萧夜心曾请杨广将如春后看见的一朵花送给她,那时杨广以巧言避过,她以为这件事便那样算了,却没想到杨广一直记得,还特意移栽,精心养护,可见他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孤说过,你想要做的事,孤都会尽力为你完成,如今只是在履行承诺而已。”杨广伸手轻触摸那一丛长势喜人的花,道,“你不嫌它们粗陋,不登大雅之堂,孤就很高兴了。”
“殿下不嫌我身份低微,百般照拂,甚至不惜性命,以深情托付,我……不知如何回报。”萧夜心抬头,歉意中流露出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思。
杨广为萧夜心此刻的眸光而大喜,却仍是尽力克制。然而这犹如巨浪扑涌的喜悦终究令他有些难以自持,他快速转身,眉间眼底终露笑意,却不想现在就被萧夜心发现。
萧夜心见杨广背对自己,以为他还在为当夜之事气恼,便向他吐露心迹道:“我在掖庭的这段时间,公主跟我说了很多关于殿下的事。每一次,她提起殿下因为政事繁忙而忧心忧虑的时候,我都想去看看殿下。”
“为何要来看孤?”杨广问道。
“我怕殿下专心政务,忘记照顾自己。”萧夜心没看见杨广唇角勾起的笑意,继续道,“这段时间里,我每一日醒来,第一个想见的就是殿下。每一次闲暇时,我最想倾诉心迹之人也是殿下。夜间入梦,梦里都是殿下的身影,可是睁开眼,却无法相见。”
“你随时都可以来找孤,但一直到今日才出现。”杨广微微侧过头,余光里有萧夜心低垂的眉眼。
“没有彻底想清楚之前,我不敢出现在殿下面前。”
杨广转身,眸光清亮且带着质问的口吻问道:“今日是想清楚了所以才来的?”
萧夜心点头。
杨广本要走近萧夜心,却是忍住了——哪怕他有九成九的把握能够让萧夜心心甘情愿地回到自己身边,然而越接近他想要的结果,他越不由自主地紧张——那剩下的关于弘宣的部分,是他至今都无掌控住的萧夜心的心。
内心狂澜已经无法停歇,杨广唯有努力压制,然而他看着沉默的萧夜心,连开口询问她的声音都有了一丝颤意,道:“你是如何想的?”
“殿下既然去过天法寺,看过祝告树上的许愿牌,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了。”萧夜心笑看着怀里的那盆花,道,“即便只是一丛不起眼的花,可得殿下精心照顾,如今花开正好。”
春光暖阳将萧夜心笼罩其中,她温和宁静的神情抚慰了杨广内心丛生的波澜,那正在花草间轻轻拨弄的手指似是弹拨了他的心弦,有一曲婉约之音在杨广心中回荡。
忽然被杨广握住手的那一刻,萧夜心惊讶地松开了抱着花盆的那只手。花盆碎裂的声响惊动了原本栖在树枝上的鸟儿,它们扑腾着翅膀飞开,那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也就随之消失了。
晋王府安静的花园里,萧夜心惊讶地看着近在身前的杨广,她感受到来自杨广掌心温暖,比这明媚春光更让人心神荡漾。
萧夜心秋波流转,檀口轻启,道:“妾赠雕心玉,郎许寄情花。”
“何处结同心,王谢青檐下。”杨广已拿出那块萧夜心送给自己的玉佩,见她伸手要拿,他却藏去了身后,道,“送了人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萧夜心低头看着脚边那盆被自己打碎的花,道:“怎么办?”
杨广将玉佩收入贴身之处,想萧夜心张开双臂,任她搜查,道:“花已赠,情已明,玉佩不离身便好,你若喜欢,我亲自为你种比这好上千倍的花。”
“总是牡丹天姿国色,我也不觉得不这丛花好看。”
见萧夜心俯身要去收拾,杨广拦她道;“我有些饿了,用过午膳再说吧。”
“公主说她是吃了东西才去找我的。”
“她没吃我还没吃,你既然来了就陪我用一顿午膳。”杨广走近萧夜心道,“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吃东西了,你不觉得我清减了不少么?”
萧夜心看得出,杨广不仅瘦了,面色中还带着疲惫,想来还是总被政事缠身,没有好好休息。她一时心软,便由杨广牵着自己往膳厅去了,路上她又嘱咐道:“殿下专注政务不错,可也不能废寝忘食。”
杨广连声应道:“将来有阿柔看着,我就算忘了吃,但凡你说一句,我不就记得了?”
萧夜心笑嗔了杨广一眼,随他走在长廊中,抬眼时,发现又有几只鸟儿停在园中的树梢上叫唤,这鸟叫声不仅不令人心烦,反而衬着此时的光景,更令人畅快舒怡,感叹春光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