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修?”独孤的目光忽然瞟向了萧夜心,见萧夜心始终垂首静默地坐着,她又问弘宣道,“出家之人,不是日日都在清修么?怎么突然如此用功了?是被红尘俗世所扰,六根不若从前清静?”言毕,独孤充满审视的视线又落在了萧夜心身上。
“贫僧修行未满,又常在寺中听说了一些红尘烦扰,感觉众生皆苦而心生波澜,未免影响修行才又刻苦了一些。”弘宣始终态度谦逊,看不出异样。
“你呢?”独孤问萧夜心道,“我曾听你说,你自幼便通读佛经,是家中教化。但我之前询问过你母亲,她并非信佛,你们家中子弟也只是偶尔听禅,想必另有旁人引导你,是么?”
独孤的言辞加上兰陵方才的行为,令萧夜心惶惶不安起来,她并非因为自己和弘宣的过往而害怕,而是想到竟然有人要用这种手段来陷害自己,委实卑鄙。
萧夜心上前回道:“确实不是家人教引,而是曾经在江陵的一位僧人引渡,我便自幼开始读佛。”
“我看你的佛学造诣挺不错,看来是那位大师教导有方。他如今身在何处,可能请来大兴让我见见。而且弘宣善于辩经,我想设个法/会,让他们切磋一二。”独孤道。
“园空师父在五年前已经圆寂,如今正是弘宣师父继承了他的衣钵。”萧夜心注意到独孤此刻的意外,而弘宣毫无所动地站在原处,她知道若不保持冷静,今天怕是无法安然离开这个地方了。定神之后,萧夜心继续道:“我五岁岁时,园空师父就已在我家中讲经,当时弘宣师父就跟在园空师父身边。我母亲见他和家中兄弟年纪相仿,便将他留了下来。谁知兄弟们对佛法不甚关注,倒是我还有些兴趣,因此我便时常和弘宣师父一起听园空师父说禅讲经,算来我与弘宣师父相识也有快二十年了。”
“你们既是老相识,为何当初见面时却扮陌路?”独孤问道。
“我们在一起只是谈佛论道,无所谓说不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再者,弘宣师父是出家人,本就少理俗务,他又只是给皇后讲经,便更不需要透露我跟他的关系了。”那些曾经被看得比生死更重要的感情如今只是萧夜心口中的如水之交,她的心头有些异样的感受,可面对独孤,她始终谨慎谦逊,不敢有一丝纰漏。
“出家人不打诳语,弘宣是么?”独孤看向弘宣的神情比方才面对萧夜心时更为严苛。
任何事都仿佛无法惊动弘宣的情绪,他始终淡然镇定地站在那儿承受着独孤的注视,然而他并没有回应她的视线,一直低着头。
未等弘宣作答,杨广忽然到访。才给独孤见礼,他便走去萧夜心身边,拉起她的手,道:“我就知道又是母后留你。”
杨广和萧夜心恩爱非常之事已人尽皆知,因此他送不吝于在外表达对萧夜心的关心爱护,尤其在独孤面前,更要让她知道,他和家宅不宁的杨勇不一样。
见到杨广后的独孤看来和善了不少,道:“分明是才来的人,怎么就说我留呢?”
杨广只有在独孤面前才显得开朗一些,还会接着独孤的话略开玩笑,道:“那儿臣这便要接阿柔回去了,母后还留么?”
独孤将眼前这几个年轻人都看了一遭,道:“你领回去吧,这里还有阿五在,我还有人说说话。”
杨广听出独孤言语间小小的埋怨,他便走去独孤身边道:“原是儿臣疏忽了,既人来了,儿臣便跟母后说会儿话,想来也有多时未曾谈心了。”
见杨广如此善解人意,独孤自然高兴,这便禀退了旁人,只留下杨广陪伴。
萧夜心退出之后,问兰陵道:“公主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
兰陵将萧夜心拉到一旁道:“可不止我一人听说,想来母后也知道了。你和弘宣,当真?”
今时今日,兰陵才觉察到当初萧夜心会出现在建康的蹊跷之处。
萧夜心冷淡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如今是晋王妃,断不可能和他再有苟且之事。”
见萧夜心如此坚定,兰陵放心了不少,然而一想起宫中已经传开的消息,她又担忧起来,道:“有传闻说你在晋王哥哥远去江南时,时常出入慈恩寺与弘宣见面,寺中有人看见了。若只是谣言便也罢了,偏偏这谣言还带上了人证,怕是说不清了。”
“这件事一定不会就这么简单。”萧夜心不由回头看向杨广和独孤所在之处,愁眉深锁道,“他不会只对付我一个,必定还有后招,就是不知这一次他会下怎样的狠手。”
萧夜心并未指名道姓,可兰陵已猜到了是谁。一旦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她心中的痛恨之意便有些难以忍耐,不由拉住萧夜心道:“二嫂,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兰陵笃定的模样并不能让萧夜心宽心,可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回应兰陵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那都是有人刻意抹黑诬陷,只要正其身,我可不怕影子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