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对安渠的善后事宜讳莫如深,但萧夜心总能想办法打听到真相。
原是柳述还在时,杨广只命人捉拿带头闹事的工人,不敢有其他动作。而其他受到煽动的人依旧没有停止对安渠工程的滋扰,不仅迫使挖凿工程停止,还导致许多人受伤。
待柳述接到杨坚的圣旨回了大兴,杨广一改先前看似温和的作风,率先处决了这次事件的带头者,对其余依旧不依不挠之人,也采取了颇为严厉的镇压手段,最终才算平息了表面的风波。
杨广在此事上的雷厉风行确实引来了不小的非议,尤其是这一次的作风和他以往大相径庭,导致有关于杨广生性暴戾、善于伪装的流言传出。但因在处置相关人员之后,杨广非但没有祸及其家眷,反而重金抚恤,算是对自己的形象稍作弥补。
萧夜心想起自己没能在当时陪在杨广身边便心有余悸,道:“以后,我再不一个人去大兴了,要去也跟殿下一起回去,否则咱们就都留在扬州。”
杨广躺在榻上,侧身刮了刮萧夜心的鼻子,道:“你说气话的时候别样可爱。”
“若连气话都不让我说,当真憋死了。”萧夜心绕去榻后,为杨广按起了头,道,“殿下不惜以这种方式解决这件事,是在担心什么?”
杨广感受着在萧夜心按压下逐渐松弛的思绪,道:“父皇因母后之故诏回柳述,但只要他看了公文,必定会对江南的事上心,柳述回去了,难保父皇不会暗中派人再来江南。我不能让第二个人在父皇面前说同样的话,所以必须在下一个天子特使到来之前稳定局面。哪怕手段残酷一些,至少要给父皇一个看起来太平的样子。这样即便之前有些流言蜚语,父皇也抓不出其他错处,我依旧做自己该做的事。”
萧夜心默认杨广的话,没再支声。
“付平那里有新的消息送回来。”杨广道。
“我又不懂勘察地形的事。”萧夜心故意在杨广肩头掐了一把,听得他吃痛低呼,她不由笑了出来。
杨广不与她计较,道:“水利陆路的事你问得还少?”
“那是因为殿下关心这些事,我才爱屋及乌。”
“我如今同你说了,你怎么这般冷漠?不爱屋及乌了?”杨广反问道。
杨广有时心思细如针,萧夜心都吃不准他是故意拿付平来试探自己,还是单纯在跟她交代那些事,因此她多少有些不安。
萧夜心原本要坐去榻边,却被杨广拽到怀里,她推了几下未推开,道:“既是正事,殿下就好好说。”
“抱着你不影响说正事。”
萧夜心便安安静静听杨广将最新的勘探计划说了一遍,并且这样一听就又听了数年,除却杨广一直关注的南北交通事宜,许多其他事务她也听杨广说起。除却伴随着年月越发深厚的夫妻感情之外,她感受到彼此间更加深厚的关联,是命运最终将他们融合到一起,再也无法分开的牵绊。
就在杨广努力营建江南的同时,大兴城中越发受到杨坚器重的杨谅和太子杨勇之间也逐渐展开了权位之争。
杨谅以藩王身份多次挑战杨勇这一国储君,以从杨坚手中获得的军权作为资本,一再与杨勇发生冲突。过去大兴城中,以杨广和杨勇为最尖锐矛盾的局势,如已经转换成了汉王与太子的竞争,加之偶尔还要横插一杠的蜀王杨秀,杨广这远离中朝的晋王已变得无声无息,纵是秦王杨秀都偶尔还有奢靡放浪的消息传入大兴皇宫之中。
被安插在大兴的眼线定期将情况送回扬州,杨广因此对中朝的局势还算了解,再得知杨勇和杨谅又一次因为政务发生冲突时,他问萧夜心道:“你觉得这一步如何?”
萧夜心看着棋盘上势成水火的黑白棋子,下了一子,道:“不到最后,是输是赢未可知。”
杨广跟着下了一子,吃了萧夜心一颗黑子,道:“阿柔你要当心了。”
“我?”萧夜心犹豫了一阵,却始终没有落子,最后她将黑子放回棋盒中,道,“不下了,头疼。”
杨广吟吟笑道:“大兴里有人跟你一个感受。”
见杨广作势起身,萧夜心又拈起黑子落去棋盘上。
杨广回身一看,冲她微微一笑,落了字,又吃了萧夜心一子,得意道:“跟我使坏?”
“殿下现在连半子都不让我了。”萧夜心开始收拾棋盘。
杨广笑看着分拣棋子的萧夜心,道:“让你半子,你就对我下狠手,可是不敢掉以轻心。”
“殿下对外韬光养晦,在我面前却输个一局半局都不行。”萧夜心笑盈盈道,“又不跟大兴城里那样不可踏错半步。”
杨广开始帮萧夜心一起收拾棋盘,道:“父皇交了大半的军权给汉王,如今他手里握着重兵,太子顾忌着这份隆宠,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几年汉王权势日涨,气焰更高,太子都顾不上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