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我和你父皇商量过,睍地伐出手伤人酿成大错是该好好惩罚,但阿柔如今昏迷不醒,睍地伐又是当朝太子,此事不宜拖延,你是阿柔的丈夫,你代她哪个主意,想怎样处置。”独孤道。
杨广跪在独孤面前,住不住哽咽道:“儿臣只想为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讨个公道,只想为还在昏迷的阿柔讨个公道。太子身份尊贵,可儿臣的妻儿也不该白白蒙难。母后,我和阿柔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说到痛处,杨广再按捺不住内心悲伤,在独孤面前大哭起来:“母后,那竟是我和阿柔最后的孩子……”
杨广素来进退有度,风度翩翩,如今这样不顾仪态,可见悲痛至极,独孤看在眼里已是十分不忍,立刻将他扶起,抱在怀中,极力安抚道:“我知道你和阿柔夫妻情深,这件事会是一生之痛,但眼下你确实得拿个主意,你要怎样的公道?若是可以,我帮你去讨。”
杨广在独孤怀中哭了一阵,有将泪水擦去,重整了衣冠,向独孤行大礼,道:“儿臣谢母后恩恤,这件事……儿臣……儿臣……儿臣不想追究。”
那最后四个字几乎是颤抖着从杨广口中说出来,说完,他便重重叩首,神情绝然。
独孤惊讶道:“不追究?”
“太子乃一国储君,又是一时失手,儿臣不敢追究。”杨广的忍耐让他的神情看来极为痛苦,他近乎咬牙将这句话说完,“也请母后向父皇求个情,这件事我和阿柔都不再追究。”
杨广的退让令独孤倍感欣慰,自然也更疼惜如此顾全大局的次子,她信誓旦旦道:“该给你和阿柔的公道,我和你父皇必定给你们。你进去看着阿柔吧,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他们去做就是。”
之后,独孤直接去见了杨坚,二人交谈过后,虽未对杨勇有直接的惩罚,可处死云昭训的命令很快下达。
消息传到太子府时,杨勇震惊得失了神,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吓得侍从们都以为杨勇中了邪。
杨勇就这样呆坐了多时,然后突然开始发笑,笑声越来越大,笑得越来越癫狂,笑到最后便开始哭,哭声凄惨,捶胸顿足,口口声声喊着云昭训的名字,仿佛疯了一样。
元氏看着那已经失态至此的当朝太子,不让任何人靠近,听着他一声一声叫着云昭训,自己只觉心如刀割,一下连着一下,疼到最后没了知觉,只看着杨勇依旧在为云昭训悲伤,像是再也没法清醒过来似的。
比起太子府里惊天动地,杨广在宫中便是安分守己。他努力维持着日常波澜不惊的样子,依旧将所有事都安排得仅仅有条,除了眉间始终挥之不去的担忧和牵挂,他依然是稳重温润的晋王,让人抓不出错处,找不到缺口。
这一日杨广下了朝回独孤宫中,却在宫外遇见了宁远。
乍然相逢,宁远亦有些意外,毕竟她之前去看望萧夜心,都是找杨广不在的时候,今日却这样不凑巧。
看着杨广对自己疏漠的举止,宁远心中失落,却也不能当做没有看见,便主动上前,道:“晋王下朝了?”
杨广点头,道:“幼焉说过陈贵人去看过阿柔,只是先前孤都错过了,应该当面感谢的。”
“我只是过来看看,晋王殿下还是快些进去吧。”
听宁远这样催促,杨广起初有些不明所以,又很快明白其中玄机。他来不及向宁远告辞,这就错开身边的女子,大步流星地往独孤宫中赶去。
宁远看着杨广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中更是惆怅。
一旁的宫女不悦道:“都说晋王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怎的如今都不跟贵人说一声谢谢?如果不是贵人拿出那支百年人参给晋王妃吊那一口气,说不定……”
“住口。”宁远打断道,“那本就是陛下赐的东西,拿来救陛下的儿媳也是应当。既是帮人,就不用想着回报。再说,晋王方才那惊喜的样子,不也让人看了高兴吗?”
宫女却只见宁远一脸愁苦悲伤,不满道:“可贵人得一句感谢也是应该的。”
“他方才已经谢过我了。”宁远收起愁绪,叮嘱道,“这件事不要传出去,至少我不想听见是从你们口中传开的,知道么?”
“知道了,贵人。”
宁远再看了一眼杨广离去的方向,宫道上早没了杨广的身影,她嘴角浮出一丝苦笑,便如来时那样,安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