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白抬手在颜珣端着茶盏的右手手背上轻拂而过,随后,亦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大红袍。
少顷,韩贵妃与其贴身侍女便行至了颜珣与萧月白面前。
颜珣起身行过礼,后又淡淡地道:“不知母妃深夜前来,可有要事?”
萧月白因双足尚未痊愈,不便起身,只恭声道:“见过贵妃娘娘。”
韩贵妃貌美惊人,身姿妖娆,纵然年过三十,容貌亦未有半点折损,反是更添风韵,她身上的衣着华贵逼人,头上的珠钗与金步摇在月色下甚是扎眼,这金步摇工艺精制,因实在大得过分,显得有些喧宾夺主,长长的金穗子在她动作间摇晃不定,闪着光亮,若是换作姿色普通的女子,怕是只这一支金步摇便能衬得其粗陋不堪,但于韩贵妃而言,这金步摇不过一寻常饰物,难以夺去她半分风采。
韩贵妃面含怒气,抿紧了红唇,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朝着颜珣扬起手去,她用了十分的气力,这一巴掌下去,定然能将颜珣打得唇角绽裂。
颜珣背脊笔直,丝毫不闪避,却是萧月白一手撑着棋盘,一手挡住了韩贵妃,肃然道:“贵妃娘娘,你何故要动怒?”
韩贵妃收回手,侧首瞧着萧月白,轻蔑地道:“萧月白,萧先生,我道你三元及第,本事不小,才费了心思求陛下将你赐于我这逆子做先生,未料想,你身为他的先生,不但未教好他的学问,甚至还任由他闯出了这般的弥天大祸。”
萧月白面上的温软可欺褪了干净,转而冷声道:“贵妃娘娘,你既认定是殿下下毒毒害了太子殿下,为何要来这拂雨殿?不怕被连累了么?又或者是你想……”
萧月白停顿了下,眉眼间升起逼人的光华来,启唇续道:“又或者贵妃娘娘你是来逼迫殿下认罪的?殿下如若认了罪,贵妃娘娘可是能得到甚么好处么?”
韩贵妃原本不愿理睬颜珣,思前想后怕颜珣连累了自己与韩家,才勉为其难来了这拂雨殿,欲要逼颜珣认罪。
“阿珣为我所出,我怎地会害他?”韩贵妃面上乍然闪过些狼狈之色,略一思索后,放软了声音,对颜珣道,“你假使能主动去向陛下认错,做娘的尚可保你一命,你……”
颜珣喜怒难辨地扫了眼韩贵妃,一字一字地打断道:“母妃之盛情,我承受不起,天色不早,母妃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我戴罪之身,怕污了母妃清名,便不相送了。”
说罢,颜珣背过身去,自顾自地饮着大红袍,用着水晶桂花糕,不再理会韩贵妃。
这颜珣折磨了她一日一夜才降生,降生后从未带与她半点富贵也就罢了,竟还这般冥顽不灵。
韩贵妃怒极反笑,咬着牙,冷哼一声:“待水落石出,你可勿要向我求救,也勿要累及我们韩家。”
颜珣懒得理会她,又取了一个四喜饺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韩贵妃见状,愤愤地甩了甩衣袂,由侍女扶着,娉娉婷婷地走远了。
萧月白双足未愈,仅靠左手难以支撑,韩贵妃一走,他整个人便重重地跌在了石凳之上,身子一斜,好容易才稳住了。
颜珣适才听得韩贵妃前来,心中侥幸地升起了一丝幻想:母妃许是来关心我的罢?她会问我可有在大理寺牢房受苦么?她会为我平白被诬陷了去叫屈么?
岂料,韩贵妃竟是来兴师问罪的,颜珣顿觉自己愚蠢至极。
他站起身来,低低地唤了声“先生”,才伏在萧月白背上,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萧月白的后腰,同时拼命地汲取着萧月白的气息。
萧月白心疼不已,回过首去,入眼的颜珣可怜万分,双目聚着薄薄的水雾,眼睫轻颤不休,犹如被抛弃的幼兽向他索取温暖,又犹如即将被溺死之人抱着他这根浮木以求活命。
他情难自禁,下意识地吻了下颜珣的额角,唇瓣堪堪触到颜珣的额角,他便觉不妥,急急地退了开去。
颜珣年幼,不知情爱,他纵是满腹爱意,都不应当趁此机会轻薄了颜珣,做一个无耻的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