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跟聂缙对视一眼,眼神都是哀沉,心里明白,这不是真的好,怕是回光返照呢。

她二话不说,立即让人把阿吉带过来,几个人一起前往清华殿去见元和帝。

叶皇后正守在床边,看到两人跟阿吉一起进来,禁不住摇摇头,道:“方才陛下还说精神好要找你一起出去走走,现在又昏迷了。”

昭和心中一痛,疾步到了床边,拉着元和帝的手,柔声道:“阿琦,我是皇姐,聂缙回来了,京城的乱贼也铲除了,你醒来,我便陪着你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仿似被她的声音叫醒,元和帝缓缓睁了眸子,眼底只剩下一丝微光:“皇姐……”

他又看向聂缙和阿吉,道:“甚好,驸马也回了,还有阿吉……”

他转向昭和道:“朕瞧到……父皇和母后了……还有栾贵人呢……”

昭和含泪摇着他的手道:“阿琦你振作一点。”

元和帝轻叹:“朕……不知此生是幸……还是不幸……一生无儿无女……却有皇姐……也未曾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如今大燕后继有人……朕……也算是可以向母后交差了……”

他说这番话,昭和和阿吉都泪如雨下。

他双眼蓦地圆瞪,看着虚空叫道:“栾贵人,等等我……等等我……”

……

昭和沉痛的合上了眼,太医伸出手指探了探元和帝的脉搏和鼻息,摇头:“陛下……薨……”

元和二十五年,元和帝薨,年仅二十六岁。

元和帝临死前留下的遗旨,封皇子司徒吉为皇太弟,顺位继承为新任皇帝,改年号为昌元。

因新皇年纪幼小,暂时由摄政长公主主理国政。长公主昭和又改革朝政,设立内阁制,提拔了沈拂等一众能臣为内阁大臣,分担国政。

秋后时,乱臣贼子裕王司徒召跟蔺辰、沁阳王及王妃全部都斩首示众,主犯全部杀灭。

从犯者从宽处理,因新皇登基,从犯给予宽赦,大多流放三千里。不过因涉事者众多,本该株连九族都做宽赦处理,百姓交口称赞。

元和帝去世,留下满宫妃子还有皇后,昭和想着她们留在宫中,一则浪费粮食米炭,二则清苦难熬,便各自找了错处贬为庶人打发出宫了。

另有原先伺候这些宫妃的宫女太监便也空了许多出来,昭和一道指令发送他们还乡。

虽然是被贬出宫,但是那些宫妃都一个个心中高兴万分,欢欢喜喜的提着包裹同家人一起回去了。

十一月时,昭和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春华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因为了方便处理政事和照顾阿吉,昭和同聂缙一直住在文华殿后殿之中。

一道冷风吹来,抬头只见白色的雪花纷纷飘落。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昭和叹道。

“是啊,可不是呢。自从殿下那两道御令,这后宫之中倒是冷清了不少。”春华感慨道。

“也少了不少争斗不是吗?”昭和回答。

“那也是的。”

只见雪纷纷的下着,前头一个女子打着白色的油纸扇,雪花已经轻轻的覆盖了一层,那女子身穿银丝锦袄,肩头披着一件白狐披风,拥簇的修眉星目,很是清雅秀丽,正是叶思怡。

她款款走过来,脸上是许久未见的笑意。

“殿下可小心些。”她叮嘱着,“这冬日里,地上滑着呢。”

叶思怡如今也被抓着错被贬出宫了,今日是她在宫中逗留的最后一日,便打算过来同昭和辞别。

昭和看她样子心中明白,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叶思怡点头:“已经妥当了,特地来同长公主说一声。”

昭和微微一笑:“看你心情倒是很好,这般下雪也不见一丝愁色。”

叶思怡深深一礼,叹道:“我从未想过还有出宫的那一日。倘若往昔知道有今天这一日,我一定不会那般心有如焚。现在好了,什么都抛之脑后,何物都比不上自由来的好。”

“哦?是吗?”昭和笑的暧昧,“本宫早听闻你今日离宫,特地叫了你的家人来接你。这不,已经到了对面小桥那儿了呢。你回头瞧一眼。”

“一嫁由父母,二嫁由自己,本宫听闻慕容御史大人还没有娶亲呢。”

叶思怡回头看了一眼,又听着她的话,禁不住脸上飞起红霞。

“去吧。他等着你呢。”昭和催促。

叶思怡深深一揖,转身向着那小桥上撑着油纸伞的青衣男子走去。六年深宫,唯有今日的她仿佛像活了过来,也唯有今日的她,才敢对未来有了向往和希冀。

看着远处离开的人影,昭和感叹:“也亏得她忍耐了六年啊,着实不易。”

春华问:“殿下早先这样做是不是就是想成全皇后呢?”

昭和回答:“本宫也是女人,又怎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和难处。这道指令,即便世人非议也罢,本宫宁愿担着这些非议,也要放这些可怜的女子回家。”

春华点头,钦佩的看了昭和一眼,转头却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过来,还穿着盔甲呢,立即欢喜的说:“驸马今日提早回来啦!”

昭和欣喜的抬头望去,只见他没有打伞,穿过风雪,一步步向着她大跨步走过来。

她的脸上满满的洋溢着的是幸福的笑容,这是他的男人,只是这一次,他们守住了自己的幸福。

她对他轻轻伸出了手,他大步过来,暖暖的大手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绾绾,天冷呢,咱们一起进去。”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