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2 / 2)

“不用。”沈小甜说完,又抬头看着陆辛,说:

“为什么是猪蹄儿?”

男人茫然地叼着秋葵:“啊?”

沈小甜又低下头继续吃饭,吃菠菜吃秋葵,猪尾巴就再吃了一块儿,生煎包干脆就不碰了。

陆辛说自己一个人收拾书,沈小甜还是陪着他一块儿干活了,她的理由可充分了,毕竟这些书摆在哪儿她得好好想想,哪有只吩咐不做事儿的呀。

最重要的是外公的笔记之类,放在书架顶上,中间是几本沈小甜自己还想看的书,包着书皮的“琼瑶”和“全墉”被她当做了杂书想要放在书柜最底下的一层。

结果放的时候手一滑,两本书掉到了地上,“琼瑶”的书皮就那么旧了,摔了一下直接破了。

沈小甜心疼地把书捡起来,把书皮纸彻底拆掉。

只见印着一个忧郁美女的封面上被人用钢笔端端正正写了一句话:

“我想做行走在世界上的刺猬,不需要别人给我温暖,只要一个偶尔能停驻的港湾。”

下面还有一行字:

田心,1990。

沈小甜倒抽了一口冷气。

陆辛正在往顶上放东西呢,听她这一声,扭头看过来,就瞧见自己的女朋友在那儿拆书皮。

“怎么了?”

沈小甜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那本“全墉”的封面是一棵松树一把剑,上面也是被人用钢笔写了一句话:“我要是有这么好的武功秘籍绝不给别人。”

这句话就没有署名了,估计对那时候的田心女士来说不够诗意,也不值得被铭记,可两本书上的字迹是一样的,昭示着它们同属于一个人的少女时代。

沈小甜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开始笑。

陆辛不明所以,一步迈了过来。

“怎么了?”

沈小甜又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昨天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那个电话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儿,原来我和我妈讨厌的东西里有共通的,到了今天我又明白了一件事儿,我妈、我妈以前也是个年轻小姑娘。”

年轻的小姑娘,有着对人生的规划和梦想,一九九零年,她可能还没遇到沈柯,已经决心成为一个刺猬一样的女孩儿,心里却也渴望着爱的温暖。

可后来,她终究有了一本武功秘籍,只属于她自己。

这就是她那个不怎么称职的母亲。

说着,沈小甜的目光变得越发明亮。

陆辛看着她,看着她站起来,把书好好放在了书架中间的位置,竟然有点儿郑重。

“这种感觉很特别。”沈小甜轻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妈是一堵墙,冷冰冰的,一直拦着我,墙上还有刀刃,每当我想在墙边休息下的时候,那些刀刃就会伸出来捅伤我,可有一天我一下子发现,这堵墙其实是个人,会伤会痛。”

她想起自己之前对柳阿姨说自己的妈妈虽然看着强大,可还是能被伤害,自己又觉得那话语中展露的与其是自己对妈妈的了解,不如说是一种普世思想的延续――人人皆有软肋,不管那个人是谁。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有了一种意识,一种能够让她去代入她妈妈的意识。

“从心理学上来说,我们有共通的痛,也因为我们有着共通的爱……”

她抬起头,看着陆辛。

“就像一个分子有一天突然意识到另一个家伙也是分子,都是分子,那就是具有共性的。”

共通的爱是什么呢?

是对那个老人的么?

陆辛大概明白了沈小甜的意思,他轻轻叹了一声,把沈小甜拉近了怀里,用自己的手臂拥抱着她。

“谁都是一个人,天生一个鼻子两只眼,用手吃饭用脚走路,吃的是五谷杂粮,品的是酸甜苦辣。听你这意思,你以前都不把你妈当人了,那怎么可能呢?你呀,就是这一阵儿的心气儿都往你妈的好上去了,可你跟她关系也就那样儿,心里都是她的好,那看自己就觉得不好了。

“可这不是自己难为自己么?你回过头去想想以前那些事儿,要是再让你选一遍,你还有哪个是会改的么?你妈的脾气是那样,你的脾气是这样,有些事儿走到这一步,可能不是谁的错,就是不合适。你可不能硬是把个大黑锅往自己身上背啊。”

在陆辛的怀里,沈小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说:“我才不会为难自己呢。”

陆辛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是啊,咱们小甜儿老师多豁达呀,要是换个人,受着这两边儿夹着的气,估计早把自己憋屈坏了。小甜儿,个人因果个人担着,搁我们这行来说,鲜肉下锅就是香的,烂鱼下锅就是臭的,你妈妈能当个什么样儿的妈,不是你这点儿锅里的油说的算的。”

说完这两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午后的阳光从房间的窗外照进来,照在被磨到凹凸不平的书桌上,照在老旧的书架和书上,照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如旧如新,亦旧亦新。

陆辛看着那把空着的椅子,恍惚看见一个老人坐在上面,转过头来对他微笑。

他低下头,轻声说:

“没事儿,什么事儿咱们都一块儿来想,我不把你一个人丢下。”

椅子上的老人消失不见,只有怀里柔软的温暖的女孩儿,似乎是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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