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院子里响起了动静,似乎有人趿着木屐前来开门的声音。果然,下一刻,院门被拉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孔露了出来。
此时,银色的月光正好出来,洒在大地上。就着皎洁的月色,公仪音得以看清那男子的样子。长相算得上清秀,只是眉眼间总有些畏手畏脚的感觉,一看就让人心生不喜。
看到公仪音面容的瞬间,那男子的双眼蓦地一亮,全身的气息似乎也变得急促起来。
感受到他眼中赤裸裸的觊觎之情,公仪音不快地皱了皱眉,只是眼下还有求于他,暂时没有表露在面上。
那男子眉眼间满是惊艳,上上下下打量了公仪音一番,方用殷勤的声音问道,“不知女郎深夜敲门,有何贵干?”
公仪音压下心中的不快,假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这位郎君,我和我朋友赶路至此,夜色一深,想在贵宝地借宿一晚,还请郎君行个方便。”
月色下,公仪音清楚的看到那男子的喉结动了动,看着公仪音的目色愈显贪婪。她心里不悦,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将自己的面容隐在了房屋的阴影下。
许是觉得自己做得过火了些怕引起公仪音的反感,那男子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公仪音身上挪开看向她身后的诸人。这一看,面色变了变,面上显出些犹豫来。
公仪音一见,忙开口道,“这位郎君请放心,我们自然会付给你相应的费用。实在是方圆几里找不到投宿的客栈,这才不得已想要麻烦郎君。”声音清泠悦耳,如羽毛拂过心间,听得男子心里头一酥。
他的眉眼不由动了动,显然见公仪音一行人气度不凡,估计出手也不会是小数,心里头打起了小算盘。
公仪音正要趁热打铁再劝几句,里屋却又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有光亮由远至近而来,到了男子身侧顿住。
她抬目一瞧,却见一名中年男子端着烛台行到了院门口,就着烛火的光亮目色沉沉打量了一眼公仪音,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很快转了目光,眼神在秦默一行人身上扫了扫,面色也是一变。
公仪音看着那中年男子,他的容貌同方才那年轻男子有几分相似,眉眼间露出几分沧桑,较之先前见到的那几个村民而言,身上多了几分肃然端的气质。
他没有再看公仪音他们,而是看向先前那年轻男子,声音中带了一丝怒气,“阿文,你在做什么?”
“阿爹,这女郎和他的同伴想在咱家借宿一晚。”
“混账东西!”中年男子突然骂了一句,“村里的规矩你忘了吗?难道你让你老爹带头破坏?”说着,将他推搡进了院子里,嘴里仍在骂骂咧咧,“大晚上的还不让人省心,快进屋睡觉!”
年轻男子抱住头,依依不舍地回头又看了公仪音一眼,这才不甘不愿地退回了院子里。
那中年男子冰冷的目光在公仪音和身后众人面上冷冷一扫,声音也冷得不含任何情感,“诸位还是另找地方吧,我甘泉村不欢迎外人。”
公仪音还想多说,却见他手一收,“啪”的一声将院门给关了个严严实实。
烛火的光亮倏然隐去,方才明亮的月光也退回到了云层之中,四周一下子又变得暗淡起来。公仪音下了青石板垒成的台阶,走回秦默身侧,无奈地抬头看向秦默。
“熙之,你听方才那中年男子说,这甘泉村不欢迎外人,难怪一入夜便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这个村子处在官道附近,想来平常来借宿的旅客应该很多,就是不知这里的村民因何原因制定了这样一个规矩?”谢廷筠沉思着开口道。
秦默应了一声,目光四下一扫,淡淡开口道,“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村民家里是指望不上了,但这村子里应该有平日里集会用的地方,我们就讲究着凑合一晚吧。”他目光转向跟来的秦府侍卫,点了几人吩咐道,“这村子不大,你们四下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有屋檐的空地。”
几名侍卫们应了,四下散开了去。
夜风四起,带起秦默宽大的衣袖,满袖生凉。他看一眼唇色冻得有些发白的公仪音,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走到她面前将披风上的风帽给她带上,然后伸手将她揽到了怀中。
公仪音紧紧抱住秦默的腰身,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
谢廷筠和荆彦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无奈地对视一眼,举头看着天上稀少的星星发着呆。
好在秦默派出去的侍卫很快去而复返,其中一人向着秦默行了礼,恭谨道,“郎君,找到了一户废弃的人家,虽然有些破败,但房屋较大,可以容下我们。”
“好。”秦默点头应了,看向莫子笙道,“子笙,你带几个人将我们的车赶过来。其他人同我一道过去。”于是众人分两批,秦默带着大部分人,在方才那个侍卫的带领下朝他们找到的废弃院落走去。
侍卫找到的院落位于整个村落的尽头。说来也巧,旁边便是一个大厅模样的地方,想来是平日里村民集会之处,大堂前还有很大一块空地。
秦默站在院门门口打量了一番。
院墙破败不堪,院门上油漆斑驳,门上悬挂着的两盏灯笼在日晒雨淋之下早已只剩下了竹架,在夜风中凄凉地摆动着。
荆彦推开院门率先走了进去,伴随着“吱呀”一声,一阵扬起的灰尘扑鼻而来。荆彦忙一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用力扇了扇,可是还是被呛了好几口灰,一时间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秦默见状,掏出帕子替公仪音系上遮住了口鼻,这才带着她跟在荆彦身后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同院子外面并没有什么两样,十分破败,一看便知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到处遍布灰尘。秦默跨过院子里四下零落的柴堆,走到院子里其中一间屋子前,伸手推开了门。
空气中又是一阵纷纷扬扬的灰尘落下,不过好在秦默早有准备,掌风一挥,灰尘四下消散,这才免了同荆彦一样被呛到的下场。
等到灰尘消散,秦默示意身后的侍卫将点燃的火把递了过来。
在火把的照亮下,公仪音也得以将房中的摆设尽收眼底。这间房似乎是曾经卧房的模样,房中简单摆着一张床榻,一张长几,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秦默扫视一眼,退出了房间,又将剩下两间房也看了看,都是普通的民宅模样,没有什么危险和端倪。他这才放了心,吩咐人将几间房子收拾一方,然后车上的铺盖等物搬了下来。
荆彦带了几人将院中散落的柴火拾做一堆,然后在院子里头生了团火。
火势一起,周围寒凉的空气顿时暖和了不少。
秦默给公仪音铺好睡的地方,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在床榻旁睡了下来。
公仪音虽然一路舟车劳顿早已疲惫不堪,但此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难免有些不适应,手中攥着锦被,瞪大眼睛看着秦默道,“阿默,你不睡吗?”
“我等会去看看大家。”秦默伸手替公仪音掖了掖被角,温声道,“放心吧,我等你睡着了再出去。”
“我有些睡不着。”屋子早已破败不堪,虽然窗棱间的缝隙已被侍卫拿稻草堵住,但是不是还是有清凉的夜风漏了进来。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很快就能睡着了。”秦默柔声道。
公仪音定定地凝视着他,忽然勾唇笑了笑,“阿默,你给我吹箫如何?”
秦默微愣。
他虽然会吹箫,但从未在人前吹过,因而除了身边琴瑟笙箫四大侍卫,鲜少有人知,自然也没有同公仪音讲过。不由心下有些狐疑,阿音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