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老妪身材瘦小,可手下的力气却着实不小,谢廷筠被她抓得胳膊生疼,好不容易等到秦默过来,忙求助似的看向他。
秦默在老妪面前蹲下,凝视着她的双眼道,“阿妪,你认识他吗?”说着,指了指谢廷筠。
老妪终于有了反应,浑浊的眼角滑落几颗泪珠,声音颤抖着道,“这是我儿阿华啊!”
“那……阿华之前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老妪本来激动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惊恐之色,身子下意识朝里缩了缩,只是抓住谢廷筠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她的眼神未从谢廷筠面上挪动半分,颤颤巍巍道,“他们说……他们说……是圣使将阿华带走了。”
秦默眸光一凛,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谁是圣使?”
“圣使……圣使……”老妪说来说去一直在重复着这两个字,抓住谢廷筠不断往自己这边拖,“他们说阿华被圣使看中选为了圣徒,他们说阿华跟圣使走了,我不信……我不信……阿华不会丢下我的,不会的……”
说着,抬头看向谢廷筠,粗糙的手抚上谢廷筠的面颊,眼中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原本布满沟壑粗糙不平的脸上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母性光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华你一定会回来的。”
秦默眸色转了转,耐着性子又问,“阿妪,谁是圣使?”
“圣使,黑衣服,黑衣服,好可怕……”这个老妪似乎受了刺激,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脑中似乎也有些糊涂了。
秦默却因为她的话脸色又沉了几分。
这时,他的余光瞟到莫子笙脚步匆匆往这边走来,朝谢廷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耐着性子安抚好老妪的情绪,自己则起身朝莫子笙迎去。
“怎么样?”他低低开口。
公仪音和荆彦也跟着走了上去。
“那个妇人关了门后,院子里都没人敢出声,后来还是等她们从门缝中看到郎君离开之后,才渐渐有人敢小声说话了。属下听到有人问那开门的妇人,是青龙圣使吗?”
“青龙圣使?”公仪音并没有听到方才老妪的话,听到莫子笙的禀报,不由心生疑惑,狐疑地抬头看向莫子笙。
莫子笙点点头,眼中也有几分困惑,“是的,那人问完这话之后,属下感到整个院子里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开门的妇人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是,然后就再无人说话了。”
公仪音转向秦默,脸上疑惑浓重,“九郎,这青龙圣使是什么人?”
秦默声音微冷,看一眼墙角处仍抓着谢廷筠,双目湿润的老妪,眸中闪过一抹深浓的霜色,“我猜……这青龙圣使或许同天心教脱不了干系。”
天心教?
公仪音微微吃了一惊。这才刚进冀州地界,怎么就同天心教扯上干系了?难不成这邪教的势力当真如此之大?
“九郎,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听到秦默的推测,荆彦也犯了难。
“我们先套套那个院子中的妇人的话,看她们口中的青龙圣使究竟是怎么回事。”秦默神情冷峻,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又再次落在了老妪身上。
公仪音的眼神随着他的视线朝老妪看去,“这个老妪身上有什么线索么?”
“线索不多,但足够我们假扮成青龙圣使套话了。”秦默神情清冷,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戾气。
片刻,一行人都换上了行李中带来的夜行衣。公仪音也带上风帽子,低着头混在人群中。
方才那老妪虽然透露得信息很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青龙圣使每次出现定然是着黑衣的,既然那些妇人不肯说实话,那吓她们一吓,或许就会全盘托出了。
秦默留了几人看住那老妪,然后带着剩下的人往方才那个院子里去。
到了院子门口,院门依旧紧闭着,只是从院中传来似有若无的饭菜香,想来里头那些人正在用午饭。
秦默给身侧的阿井丢了个眼神,阿井会意,走上前去“砰砰砰”敲起了门。
院子中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阿井看一眼秦默,得到他的同意后压了嗓子,用粗哑的嗓音道,“青龙使者驾到,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院内传来一阵慌乱的骚动,紧接着又似乎有人踢到了什么器皿木材之物,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响起。不过没等多久,院门就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露出几个妇人慌张的面庞来。
她们也不敢直视阿井和秦默,只抬眼粗粗扫一眼,都未曾看清黑色风貌下几人的面庞,便噗通一声跪倒在秦默面前,不住磕着头,“不知圣使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请圣使赎罪!请圣使赎罪!”
秦默冷冷地瞥了地上的几名妇人一眼,绕过她们走到院中,神情淡漠地扫一眼院子里黑压压匍匐了一地的众人,眼中闪过一抹浓重幽色。
公仪音跟在大家身后进了院子,低着头粗粗一扫,不由暗自心惊。地上跪着的人,果然同莫子笙查探到的一样,除了妇人就是小孩,一个个身子发着抖,低头匍匐在地,甚至不敢抬眼看他们一眼。
她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个青龙圣使究竟是何人物,竟让这些村民如此害怕和忌惮于他?
正胡思乱想间,听得秦默冷冰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为何开门如此之慢?”
先前那开门的妇人似乎是这群妇孺之首,见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只得战战兢兢硬着头皮开口道,“启……启禀圣使,只是因为方才……方才来了一伙要蹭饭的过路旅人,被我们……被我们拒绝了,民妇们以为……以为刚刚敲门的还是他们,所以才开门晚了些,请圣使赎罪。”
“过路旅人?”秦默的声音陡然森厉了些许,“你们可有将本圣使的事透露给他们?”
妇人身子一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否认,“没有没有,圣使明鉴,民妇们谨记圣使的教导,不敢同他人透露半分圣使的消息。”
秦默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院子里一下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那些妇人一个一个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有小孩子似乎被眼前的气氛吓到,“哇”的一声刚要大哭,却一把被身旁的妇人死死捂住不让他发出任何声响来。
等了一会,秦默还是没有说话。身后的公仪音等人面上神色还算正常。因为他们知道,既然秦默要套话,就必须要先从气势上压倒她们。只有让这些人产生了深深的畏惧心理,有些话才好问出来。
秋风瑟瑟而来,跪在地上的妇人们本就紧张得汗流浃背了,再被凉风这么一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被冷风灌入一般,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
然而更让她们感到冰冷的,是秦默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冻人的气质。
终于,那为首的妇人忍不住了,战战兢兢抬头注视了秦默一眼,然后飞快地垂了头,斟酌了半天才颤抖着开口道,“圣使一向晚上驾临,不知今日白日过来,是否有何要事?”
公仪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只有晚上过来,莫非也是怕他人知晓所以才特意避开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