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晚霞灿烂如锦,原本颓败杂乱的后山坟地也因这绚烂的夕阳而减少了几分衰凉之意。公仪音走到那一座没有立碑的小土丘前定住,呆呆地看着坟头新长出来的杂草。
“芸娘,我们来看你了。”公仪音双手合十,小声默念。“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到阿虎?希望你们在那边一切都好。多亏了你们,村里村民的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但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揪出幕后凶手,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说罢,又深深鞠了一躬。
身后众人也跟着行礼。
一时间寂寂无声,人人面有戚戚之色。
太阳渐渐西斜,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缓缓暗夜之中,天空迅速被一种深蓝的墨色给覆盖上。周遭的温度似乎也渐渐凉了下来。
公仪音看完芸娘,见时辰不早了,一行人遂回转身往中丘城去。
不想没走几步,夜色中却见前头一人迎面走来,行色匆匆,远远看去,周身似被一种愁苦之色笼罩住。
公仪音停下脚步看着那人,等其走近了才发现是上午被秦默派人送回明隐村的阿石。
阿石见到他们一行人,显然也十分惊讶,诧异地朝几人行了礼,小心翼翼道,“几位使君这是……?”
“我们去后山查线索,顺便来看看芸娘。”公仪音微微一笑,淡淡道。
阿石慌忙又是行礼,“女郎和各位使君有心了。”
公仪音看着他手中提着的篮子中的瓜果等物,抬头问道,“你也是来看芸娘的?”
阿石神色黯然地点头应了,举了举手中的竹篮,“小民来拜拜他们?”
公仪音微微叹一口气,知道阿石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从芸娘和阿虎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此时,这些心结终究是要靠自己解开,旁人多劝无益。好在阿石还有香娘需要照顾,希望他能尽快振作起来吧。
月亮渐渐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明亮的银光流泻在每个人身上。
公仪音安慰地朝阿石笑笑,并未多说,只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了。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揪出幕后主谋,还芸娘和阿虎一个公道。”
阿石忙不迭谢了,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在原地,目送着秦默和公仪音一行人离去。
刚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阿石出声唤他们。
秦默和公仪音停了脚步转身朝阿石看去。
“还有事吗?”秦默看着他,淡淡开口道。
“使君,小民想起一事,只是不知有没有用。”阿石走上前来,抿了嘴唇迟疑着道。
秦默点一点头,示意他不用拘谨,“但说无妨。”
阿石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小民和其他村民在矿山中都是住在一个大的山洞之中,每晚都会有人在洞口轮流把守。有一日,小民被……被尿意憋醒……”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看了公仪音一眼,脸红得跟熟透的虾似的。
公仪音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容,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阿石清清嗓子,接着道,“小民醒来后,正好听到门口把守的那两名黑衣人在闲聊。小民心下好奇,便竖起耳朵听着,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小民听到其中一人说什么模具和机器出了些问题,这几日那边的进度都停了,我们这边也不用那么赶什么的了……”他努力回想着,将自己能回忆出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们说完这几句话,小民听到洞外似乎又来了个黑衣人,训斥他们不该在此多说,那两人便赶紧收了声再没说话。小民迷迷糊糊又等了一会却再也没有了别的情况。”
说完这几句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秦默,“使君,小民这些话是不是没什么用?”
“不。”秦默摇头否认,眼中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你说的这些信息对我们破案很有帮助,谢谢你。”
听秦默这么郑重其事地道谢,阿石愈发不好意思起来,搓着手道,“要是能对使君们有用的话,小民也就放心了。”
黑夜中,他的笑容显得愈发朴实腼腆起来。
公仪音虽然没听出什么所以然来,但见秦默似有所悟的模样倒也安了几分心,朝阿石笑笑道,“既然这样,我们便先走了,日后有缘再见。”
阿石忙点头应了,目送着秦默和公仪音一行人消失在深浓的夜色之中,这才转身朝芸娘和阿虎的坟头走去。
上了车坐定,牛车缓缓启动,朝中丘县城驶去。
“阿默,方才阿石的话……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公仪音坐在秦默身侧,侧目看向他问道,身子随着牛车的行驶而微微晃动着。
秦默点头,眼中神闪烁着的光芒有些捉摸不透,只是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我有了些猜想,但……是与不是,还得进一步做调查才是。”
“什么猜想?”公仪音好奇道。
秦默从袖中掏出方才在山洞中找到的那小块纸张,就着牛车一角亮着的琉璃灯盏中透出的光亮,语气微沉,“你们再仔细看看这上面的墨迹。”
公仪音认真看了看,仍有些不解,疑惑地摇摇头道,“还是看不出什么来?”
秦默轻轻一笑,启发道,“阿音,你不妨换个角度去想想。”
“换个角度想想。”谢廷筠望着那纸张上的笔迹,亦是一筹莫展,闻言喃喃道,“什么叫换个角度想想?熙之,我可没你那么聪明,你还是明示吧。”
秦默伸出修长手指在纸上那两道墨迹上轻轻一点,“我们总会先入为主的认为,写在纸上的必然会是字句,但……这两道墨迹……若不是字呢?”
“不是字?那是什么?”荆彦喃喃地重复着,目光紧紧凝视在那一竖线一圆弧上。
公仪音的目光也紧紧定在秦默手中的纸片上。
忽然,脑中一道极快的亮光闪过,她感到腰间配着的锦袋玉佩似乎刹那间变得灼人起来,抬了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秦默,眼中是无比震惊的神色。
见公仪音露出这样的神情,秦默便知道公仪音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似乎是随着车辇的行驶而晃动,又似乎是因为窥到了这其中的机密而震撼不已。秦默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希望借此给她些温暖。
公仪音是明白了,可谢廷筠和荆彦却仍是如坠雾中,不解地看着公仪音刹那间苍白下来的脸色,脑中亦闪过一丝警醒。
秦默见公仪音垂着眼,身子仍在颤抖着,落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刚要开口,却听得公仪音略显沉郁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说得言简意赅,不过寥寥数语,可听完公仪音分析的荆彦和谢廷筠全都陷入巨大的震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