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那几桩连续抢劫强奸案的真凶应该是另有其人,而你,还有你的弟弟丁义,都是被冤枉的,我说的对吗?”夏文杰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不想忽略他脸上表情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丁勇脸上的肌肉突然开始连续抖动起来,两眼先是放出光彩,仿佛看到了某些希望似的,但很快他眼中的光芒又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惧怕。他身子又开始向后缩,连连摇头,说道:“我……我不是……”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稽核,如果你确实是被人冤枉入狱,我有足够的能力帮你翻案,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想想你的弟弟丁义吧,他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如果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他的死就是枉死,你想让他永远都背着这个黑锅,到死都不得安宁吗?”夏文杰脸上闪过黯然之色,幽幽说道。
丁勇张大嘴巴,眼巴巴地看着夏文杰,也不知过了多久,毫无预兆,豆大的泪珠子从他眼中滚落下来。
他默不作声地站起身形,默默地把囚服的扣子解开,脱掉,时间不长,他上身的衣服全部脱光。
夏文杰定睛一瞧,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原来丁勇的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深,有些浅,犬牙交错,也分不清个数,看上去狰狞又恐怖。
他赤膊着上身在夏文杰面前站了一会,接着才重新穿起衣服,摇头说道:“在这里,我不能喊冤,每多喊一次,他们的出手就会重一次……”
夏文杰的身子向后一靠,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只看那些伤疤,他都无法想像这些年丁勇是怎么熬过来的。
等丁勇把衣服穿好,他皱着眉头问道:“十五年前的那个案子,不是你们兄弟做的。”
“不是。”
“那警察又为什么会找上你们兄弟。”
“因为……因为我们当时贪小便宜,从一个人那里花了五百块钱买了两台传呼机,我们当时也知道,那个人的传呼机肯定来路不正,不然也不会卖这么便宜,我们本以为他是偷来的,可是没想到,那是抢来的赃物。警察正是通过这两台传呼机找到了我和丁义,我们有向警察解释这是我们买来的,不是抢来的,可是警察根本不听,一口咬定我和丁义就是最近连续抢劫强奸案的真凶。我和丁义在警察局里被他们足足折磨了三天三夜,我俩到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不得不承认那些案子都是我们哥俩做的。当时警察还说,只要我俩肯承认,就算是有坦白从宽的立功表现,坐几年牢就可以出去了,可……可结果丁义被判了死刑,我也被判了死缓……”说到最后,三十开外的丁勇竟已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夏文杰边听边暗暗摇头,联想当时所处的背景,正是严打期间,可以说警方完全是以赶任务的方式在办理这个案子。
他们没时间去查找真凶,又恰巧抓到丁勇和丁义这对倒霉蛋,为了能尽快结案,他们便硬是指鹿为马,以严刑逼供的方式强迫他兄弟二人认罪。
刑讯、哄骗、诱导、威吓等等的手段他们都用上了,结果凡是参与此案的警察都立下大功,受到表彰,包括管戴在内,而无辜的丁家兄弟则成了替罪羔羊,双双被判死刑,真正的歹徒巩亮却是逍遥法外十五年,这么一场人间悲剧还成为他在人前炫耀的资本。
夏文杰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在这件案子里,他只看到了蛇鼠一窝,看不到正义在哪,也看不到公理在哪,在警方光鲜华丽的表面之下,隐藏着的全是肮脏与龌龊。
如果不是巩亮在人前显摆,把他当初做过的案子讲出来,那么枉死的丁义以及丁勇岂不是永远都要背着这个黑锅?
这就是管戴当年的所作所为,什么自诩正义,又什么疾恶如仇,统统都是狗屁,为了自己的仕途之路,为了自己能够飞黄腾达,草菅人命,无所不用其极。
夏文杰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形,两眼闪烁着骇人的精光,幽幽说道:“真相不会永远被掩埋,公道不会永远被压制,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也不会永远都笑到最后。”
说着话,他绕过桌案,走到丁勇近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个案子我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也会尽快还你一个公道。”
丁勇看着夏文杰,问道:“领导,你……你真能帮我翻案吗?”
“只要你刚才陈述的那些都是事实。”
丁勇眼圈一红,扑通一声在夏文杰面前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我……我还有不到一年的时候就可以出狱了,我要翻案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弟弟!”
夏文杰点点,丁勇在监狱里已服刑快十五个年头,再过几个月他也就可以刑满释放,他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冒着重新入狱的风险扯谎,这也是夏文杰相信他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把丁勇从地上拉起来,正色说道:“天理还没有泯灭,公道也自在人心!”说着话,他再次拍拍丁勇的肩膀,说道:“我先走了。”
“领导,你的烟……”当夏文杰走到会客室门口的时候,丁勇抓起他的烟,递回给夏文杰。
后者没有接,只是冲他一笑,语气轻快地说道:“等我来接你出狱的时候你再还我吧。”说完话,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迈步走了出去。
他这么说,也等于是在变向的告诉丁勇,他很快将会被释放,他的案子也一定能翻过来。丁勇怔了怔,过了一会他才领会到夏文杰此话的含义,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