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件大棉袄子,怀里贴身揣着一个搪瓷缸,一路向着红旗生产大队的牛棚走去,走着走着,已经黑的彻底的天上,就下起了雪粒子。
瞧着,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而林杏也刚好从林家出来,瞧着方向,是跟叶建国是同一个,她走了一会,在瞧着不远处的身影是叶建国的时候,她不由得好奇起来。
这大过年的,她是去那里的,叶建国这会出来做什么?
想到这里,林杏不由得加快了步子,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叶建国并不知道后面跟着人,他紧了紧怀里的搪瓷缸,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快了起来,约摸着走了半个小时左右,一直到了山根下。
他才停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的雪粒子,回头看了一眼周围,而躲在不远处的林杏,在叶建国回头望来的时候,偏头一侧,整个人都躲在了篱笆园的阴影里面。
不过,叶建国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回头看了好一会。
林杏的心都在嗓子眼,差点蹦了出来,心里却在暗骂,这叶建国也太小心了一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建国竖起耳朵听了了一会,没察觉到动静,这才转过身子,抖了抖身上的雪粒子,抬手敲了敲门。
门“咯吱”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国字脸男人,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破烂的棉袄子,瞧着那棉袄外面不知道破了多少洞,感觉被这刺骨的寒风一吹,就直接吹到肉里面。
男人对于叶建国的到来并不惊讶,他低声,“进来!”说完这话,他还回头谨慎的看了一眼周围,这才把门给关上了。
而躲在不远处的林杏,浑身都是冷汗!
她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差一点,差一点她都被发现了!!!
第88章
牛棚的房子特别破,哪怕是屋顶被修缮了好几次,仍然有些漏风,叶建国原以为进来以后,起码会暖和一些,谁知道,这屋内跟屋外没啥区别,照样是冷湫湫的。
他脱到一半的棉袄子又继续扣了起来,捂的严严实实的,感叹,“老岳,你怎么连个炕都不烧!”
那国字脸男人叫岳华荣,他听到叶建国的话,叹了口气,“我这前脚烧了,后脚都能被人给举报了!”
他们是牛鬼蛇神,要在最艰苦的地方生活,能烧炕?那叫啥艰苦,那叫享福!
岳华荣可不想因为这,再次被连累到脱成皮。
叶建国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我们大队你又不是不晓得,对这一块,看的根本没有这么严格!”
岳华荣还是摇头,“看的不严格,不代表就不小心谨慎了!”走到他这一步,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更是要步步小心。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还好你来了,你要是不来,这大年三十的晚上,我这可不要饿肚子了!”晚上煮了一锅水喝,喝完就饿了。
听到这话,叶建国这才从胸前拿了一个搪瓷缸出来,递给了岳华荣,“我要是不来,我怕你这不是要饿死就要被冻死!”
岳华荣也不恼,他满脸的褶皱子都叠在了一块,接过搪瓷缸一看,好家伙,最上面的一层,全部都是肉。
那种用大火炒过的腊肉上面沾着明晃晃的油汁,在晕黄的煤油灯下,仿佛跟会放光一样。
他瞠目结舌,“老叶,你这是发财了?”
岳华荣以前的条件也不差的,只是这些年,流放了下来,过惯了苦日子,天天吃糠咽菜的。
这么多肉,对于他来说,这可是好东西咧!
光闻着味,就够人香的了。
叶建国笑骂,“去去去!我要是发财了,给你拿的就不是糙米了,到时候请你吃白花花的大米饭!”
至于这肉是哪里来的,他也没细说,虽然他跟着岳华荣的关系不错,但是还不至于把自家闺女都供出来的份上。
岳华荣也不嫌弃这饭菜已经有些凉了,直接坐在冷冰冰的炕沿旁边,端着搪瓷缸,就是一阵扒拉,吃到嘴里的肉味,才有了一种真实感,他语气复杂,“我都不晓得多久没尝过肉味了!”
他来红旗生产大队这么多年,还是有叶建国这个熟人照顾着,日子仍然是艰难,他不敢想,他的那些老友们,日子又是什么样的。
瞧着岳华荣这般狼吞虎咽的,叶建国也觉得不是滋味,“怎么,书越是读多,道理越是懂的多,日子这也过越差起来!”
这是实话,岳华荣可是文物方面的老教授了,读了一辈子的书,不知道帮国家挽回抢救了多少好值钱的文物。
可是说出事就出事,直接从京城那种大地方,给流放到了红旗生产大队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还不说,上面还给了他政策,要好好照顾岳华荣,他是牛鬼蛇神,是老封建,要到打到一切牛鬼蛇神,这照顾,自然不是真的照顾,而是要监督岳华荣好好改造,在艰苦困难的生活中,反思错误。
叶建国不明白,怎么,明明是帮着国家挽救文物的,怎么成了错误了。
不止岳华荣,沈家也是,他那老丈人和丈母娘,可是顶顶有文化的人了,还是散尽家财,来到康庄生产大队,只能偏安一隅。
要不是自家岳父沈老爷子私底下偷偷跟自己说,那岳华荣为人不错,在京城的时候,更是不知道资助了多少上不起学的学生上学,叶建国还真的按照上面的指示,好好的照顾照顾岳华荣了。
越是知道的多,叶建国越是觉得这里面的不公正来。
岳华荣大口大口的嚼着腊肉,他头都没抬,苦笑一声,“大环境是这样,读书读的越多,越是要流放,要改造,要批斗!”
顿了顿,他不想提这个话题,反而说起了腊肉来,“这野鸡和腊肉,味道是真好!”一口下去,满口的肉香味,而且这肉还特别有劲道,嚼在嘴里,也特别有真实感。
叶建国笑道,“这是我媳妇做的,我媳妇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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