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掌柜听了,忙道,“诶,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这字画都是正品,全京城最好最真的货可都在这。” 他拿过沈禾手中的画,打开,“您二位看看,这可是出自我朝灵隐居士张晋虚之手,十多年前的封笔之作,我寻觅多时,才得到此作,哪里可能弄虚作假?”
这什么灵隐居士张晋傅景晏是从未听说过的,他随意瞟了一眼,就一副水墨画,他也瞧不出什么名堂,垂眸看着沈禾珠玉般的耳,道,“你是读书人,可瞧出什么与众不同?”
沈禾倒是听说过此人之名,这些个文人墨客,想法总归是不同的,后世奉承之人,多有看不懂之辈,却装作一副高深的模样,沈禾便不同,兴许是她底蕴不够深厚,瞧着这幅画,且不说真伪,单从内容上看,不过黄昏斜阳一抹,远黛青山几许。
一副普通的水墨之作罢了。
她摇摇头,自觉功底不行,鉴于掌柜的在,也没说的太直接,“与众不同大概在于它出自名家吧。”
那掌柜的嘿嘿笑了笑,“名家之作,按理说应属无价之宝,奈何我这小铺子,便图赚个养家糊口的小钱,也不扯什么无价的话,您若是要了,我这就给您装好,可行?”
沈禾这下便不敢做主了,她扯了扯傅景晏的衣袖,傅景晏听到与这些文人有关的事和东西便觉头疼,唤了小厮进来付钱,随后拉着沈禾离开了此处。
兜兜转转,又回到那街上。
两人走马观花似的边走边瞧着,一副完完全全出来散心的模样。
他方才说到生辰,倒是令她想起来,自己还不知傅景晏生辰在何时呢,于是挽住他的手臂,抬头道,“您生辰是哪一天?”
傅景晏眉眼微动,侧目看她,心中觉得颇为意外,这是开始上心他的事了?
沈禾见他只看着自己,却不语,白瓷般的脸蛋微微泛红,“我就问一下,可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那就无需知晓了。”男人挪开眼,语气淡淡。
沈禾见他一副不打算说的模样,急了,两只白嫩的手在他胳膊上扒拉几下,无奈道,“哎呀,我有别的意思,我有,我有。”
男人这才满意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沈禾一边在心下记着日子,一边腹诽着这个小气的男人。
远处一座酒楼,二楼窗台前,站着一个一身华衣的男子,他手中打着折扇,目光扫过下边的傅景晏,他身旁跟着个小娇娘,看不清模样,但瞅着那身段,必是不错的,这倒是令人稀奇的很,嘴角哼了哼,转身同里边的人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傅景晏也不例外。”
“哼,什么美人关,不过是哪个地的村妇罢了。”说话的是一个女子。
“哟,听你这口气,是见过?”
贴身的丫头将剥好的桔递给李素清,“别谈她了,宁王殿下,接下来——”
“你父亲那边每日该有的弹劾不能少,具体怎如何拟定是他的事。”
“我不管你们怎么斗,别最后搭上傅景晏的命就成。”
赵成西过去,用折扇挑了她的下巴,“放心,当初说好的,最后事成了,傅景晏留给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李素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起身行了礼便起身离起来。
***
他们刚回了傅府,外边便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有几分冰凉。
沈禾与傅景晏正在用晚膳。
“明日我出去一趟,你想去哪,让立春和管事嬷嬷们一道,这京城你到底人生地不熟,别一个人跑出去,嗯?”他给她夹了菜,又盛了汤,这些事从前都只是给傅君宝做,如今给身边这人这般做,倒也顺手至极。
沈禾放下碗筷,挽着他,“我不出去了,就在府里待着吧,你要去哪?”
傅景晏犹豫了一会,前天晚上入宫面圣,三个月未曾见过的皇帝身体愈发羸弱,估摸觉着自己大限将至,竟与他说起了身后事。
自古帝王心思最难猜测,前边偏爱赵成越,封了太子,对二皇子赵成西多少有些成见,这到了白发之际,反倒生了些怜爱,原本按规定,皇子封了亲王,两年以后必须前往藩地,结果皇帝竟打算封赵成西为镇北大将军,将俞北兵权交给他,这样,自然是不成的,赵成西虽然不是个能成大气候的废物,不过,朝中多少还有些大臣站在那边,若是又手握兵权,那还是不容小觑。
傅景晏眼神暗了暗,这皇帝怕是越老越糊涂了,赵成西本就觊觎圣位,竟还给他兵权,这不是故意在两个皇子之间引起战火么?
若不是为了报仇,谁和谁斗都是与他无关。
他喝了一口茶水,眉骨微微凸了起来,突地眉间触过来一道温软,那是沈禾的指腹,在他那轻轻揉着。
“有事你就好好去处理,不用惦记着我,我们回京城不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你未完的事么?”沈禾见不得他皱眉,她也不是小孩子,虽初次来这京城,既不熟,那便不出去,省的回头出了什么意外,让他挂心。
男人往她肩上靠了靠,觉得不够似的,索性将人抱到自己膝上,唇畔流连在她耳侧,沈禾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挠的又酥又痒,旁边又候着丫鬟嬷嬷,她推开他,跳了下来,瞪了他一眼便跑回了自己屋里。
外边雨还在下着,颇有愈下愈烈之势,到了夜深,竟雷鸣四起,细弯的闪电犹如鬼魅伴着那轰隆的雷声偶尔在屋里飘一下。
沈禾这会睡得正浓,突然被那震耳的雷声给猛地惊醒,抬起眼皮便见着一道昏黄光在漆黑的屋里闪了闪,她倒不觉得怕,这种闪电雷鸣她自小便见得多了去,遂卷着被子,往脸上一盖,侧个身准备继续睡。
不料门那边却传来了动静,她攥紧手里的被角,对着门的背脊变得僵硬起来。
那进来的脚步有些沉,她能感受得那人在慢慢靠近她的床。
她正想开口,一只手在她脸上抚了抚,薄薄的茧子擦过她的脸,竟有点舒服。
那靠过来的气息,和这熟悉的手茧。
她也差不多晓得是谁了,转了个身,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目光。
黑夜里什么也看不到,但两人的眼睛却如同那夜空上最闪烁的星子,尽是明亮。
许是刚睡醒的原因,她声音有点发涩,“您怎么来了?”
傅景晏借着感觉,手在她头顶抚了抚,“外边打着雷,有没有被吓到?”
沈禾眼睛弯了起来,原来这人以为自己怕,便过来了,她捂着被子,道,“我只是被吵醒了,没怕呢,这雷我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哪里还会怕。”
“我多虑了,你不怕便好。”
他说完也不见有离开的趋势,沈禾伸手在他胳膊上握了一下,手下衣料着实单薄,沾了些许凉意,这才发现,这人只穿了中衣便跑到她这了,外边风大雨大,这又是深秋,也不怕生病,于是起身,推着他,“您快回去,都没穿外袍,染了风寒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