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却更不理解媳妇的想法,“女人家家的,一个人无儿无女,挣那么多钱做什么?还是有个归宿的好。”在他看来,女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才是本分,路掌柜这样抛头露面开铺子,他其实也是不太赞同的。不过是因为不关他的事,他也没说过什么。
周琳知道福生的想法后,只觉得现代人和古代人的思维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知道他从小就处在这个环境,身边的都是一样想法的人,她也懒得跟他争辩。反正她自己暂时是没有做女强人的想法,就做福生这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小女人就是了。两口子过日子,难免有想不到一处的,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没必要非争个高低。
除了这天,剩下的七八天都是福生自己一个人去看铺子,周琳扛个大肚子,福生也不放心她来回折腾,白日里就托陈氏帮忙照顾媳妇,自己晚上再赶回来。直到树林和小三儿回来,两个人才结束了牛郎织女一样的日子。
既然不到十天就回来了,很明显,小三儿这是县试落选了,这本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也就小三儿自己垂头丧气,像个斗败了的小公鸡。
☆、第54章 劝学(修)
小三儿这次也许是太累了,再加上受到的打击太大, 一回到家就病了一场。病还没好彻底, 就开始埋头苦读, 手不离书的。就连上个茅房都揣着一本书, 晚上也常常熬到半夜还不睡。
要说这孩子其实也聪明, 为了不让家人发现他熬夜读书,就用布巾把门缝都塞上,窗子还用一条薄被悬挂遮挡上。这样即使有人路过他的门口, 也不会看到一丝光亮。直到周磊有次起夜, 正好撞上小三儿也起来, 看到他房里的摊开的书本和奇怪的布置, 才发现了这件事。
虽然周家人都觉得小三儿有点魔怔, 但是也不觉得刻苦读书有什么不对,就没太当一回事, 只能叮嘱几句,让他保重身体, 夜里不要熬太晚。也许是过了明路, 小三儿此后反倒不遮掩了,天天窗子都亮到子时之后。
直到赵氏过来看周琳的时候, 随口说起这事, 她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孩子可别把自己整抑郁了啊,就算不抑郁,估计他那小身板也熬不过下去啊。为此, 周琳扛着五个月的肚子专门回了一趟家,准备去给这个要走火入魔的小表弟灌点“鸡汤”。
“小三儿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劲,我跟娘回去看看。晚上就不回来了,到时候你自己弄点吃的,可别又不吃了。”周琳提醒福生,也许是之前习惯了一日两餐,福生自己在家的时候,晚上就经常不吃饭。现在家里条件好多了,想要山珍海味自然不可能,但是粗茶淡饭一日三餐还是没有问题的,她可不允许自家男人这么苛待自己。
福生知道自己先前在媳妇回娘家的时候,不吃晚饭的事情暴露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我先前就是忙忘了,这次一定会记得的,你放心。”
听了福生的再三保证后,周琳就跟着赵氏一起回了周家村。小三儿下学就是傍晚了,她倒不急着找他,先把胖嘟嘟的宝儿抱了个满怀,“宝儿,想姐姐了没?”
宝儿眼睛一弯,抱着周琳的脖子,拉长了声音说,“想~还想小宝宝。”说着还摸了摸周琳的肚子。周琳还教他跟肚子里的孩子对掌,“你摸摸,这是它的小手,它要是高兴了,就会动一动。”
姐弟俩玩得高兴,赵氏却紧张地把儿子抱下来,“你肚子里揣着孩子,当心点。宝儿这么沉,你抱他做什么?”
周琳有点讪讪,这不是好些日子没有见宝儿了,她也是一时高兴,再说了,都五个月了,她身体又好,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小孩子长得就是快,想起那个抱在怀里一小团的小婴儿,一眨眼就足有三尺高了。
“娘,宝儿也五岁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吗?”周琳搂着宝儿坐在椅子上,问赵氏。正低头玩手指的宝儿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姐姐,一脸茫然。
赵氏也不知道闺女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什么打算?他这么大点,能有啥打算?”周爹一想这段时间小三儿的事,就明白了闺女的意思,“你是想让宝儿也进学?”
“是啊,不管宝儿是不是有读书的天分,怎么也得送他读几年书,就算不为功名,认些字,学些道理,以后的好处也够他受用了。”前世谁家孩子不送学校上个几年学,反正她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弟弟是个文盲的事实,怎么也得劝爹娘把宝儿送去学堂。
周爹想起村里的二狗,小时候跟周磊他们一样满山光屁股跑的野小子,上了几年学,考上了廪生,就穿起了长衫,每月拿着官家发的米粮,村里谁见了不客客气气的。因此听了女儿的话,他就激动地说,“我看行,为官为宰的咱不敢想,就算跟二狗一样考个秀才廪生的也行啊,你看现在村里谁不敬着他,就连他爹德春在村里都成天翘着尾巴走路,我看给他屁股上绑个炮仗他都能上天了。”
“叫什么二狗?人家有大名,叫怀瑾。都是有功名的人了,你还这样叫人家,真是没眼色。上次你在镇上见了怀瑾,统着那么多人,张口就是‘二狗’,我看怀瑾脸刷的就绿了。”赵氏就看不惯自家男人这点,不会说话,幸好他不常说话,不然早把人得罪完了。
周爹听媳妇在闺女面前说自己的糗事,也有点挂不住,“这不是叫顺口了吗,一时忘了他的大名。不说怀瑾了,说说咱们宝儿,你觉得闺女说得行不?”
赵氏从娘家到婆家也就见了周怀瑾这么一个正经的读书人,不免有点迟疑,“这读书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没见小三儿学了三年,在学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县试第一关都没过去。是不是咱们家坟头上就没长那根草?”
“这话说得,咱家坟头怎么就没长那根草了?二、怀瑾那小子小时候谁能看出他有什么出息了?现在不也人五人六的?咱宝儿哪点不如他了?”这话周爹可不爱听,他是看宝儿哪哪儿都好,别说秀才,说不定还能当个官老爷呢,这会儿他也被赵氏激出野心了。
周琳看着爹娘斗嘴,一直捂着嘴偷笑,这时看他们不说话了才开口,“我爹说得是,我看宝儿可伶俐着呢,咱哪儿也不比别人差,是不是宝儿?”
宝儿也知道姐姐在夸他,当即挺起小胸脯大声说,“是,宝儿可厉害了,二哥叫我数数,我都能数到五十了,我还会算数,会认字!”他板着指头认真地炫耀着自己会的东西。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周琳赶紧问爹娘,“金子什么时候教宝儿这些的?”她都不知道宝儿已经学了这么多东西,看来送宝儿上学的事儿要抓紧了。前世都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晚了就耽误了一棵好苗子。
周爹和赵氏也纳闷呢,两口子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不过不管宝儿什么时候学的,这终归算是一件好事,周爹一把把小儿子捞到怀里,在他的小脑瓜上胡撸了几下,“好儿子,真有能耐,咱周家能不能改换门楣就看你了。”
突然被自己爹这么夸赞,宝儿有点害羞地把头埋进周爹的怀里。赵氏看着只笑,再也没说什么宝儿读书不行的话了。毕竟自己亲生的,她也是看宝儿怎么都好,先前也是把读书人看得太高了,总把自己看得太低。
晚上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周琳可没忘了先问周鑫,“金子,你什么时候教宝儿认字算数的?怎么大家都不知道?”
周鑫这会儿才想起来宝儿的事情,差点给忘了,赶紧说,“二姐,我跟你说,宝儿可真是聪明,我就没事带他的时候,教他数数,他很快就记住了。然后我就教他认字,没几天就认了好几个,我看可以把宝儿也送去学堂了,不读书可白费了他那脑子。”
周爹笑呵呵地说,“爹,我们今天还跟二丫说呢,宝儿这么伶俐,回头把他也送去学堂念书去,说不定还能考个功名回来呢。”他是一点也不谦虚,把宝儿下午的表现一顿好夸。
周爷爷对家里多个读书的孩子还是很高兴的,更何况宝儿表现还这么说,连声说,“好好好,现在家里也不差这几个钱了,将来孩子都送去读书,只要有一个考了功名,咱周家也能说是耕读人家了。”
周姑姑更是开心,“二嫂就把宝儿也送到牌坊刘那,跟小三儿做个伴”,然后又跟儿子说,“三儿,回头可要看好你弟弟,别让人欺负了他去。”说了半天也不见儿子回应,一看,这孩子又手里抱着书看上了。
周琳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就把小三儿手里的书抽走了,小三儿这才愕然地抬起头,“表姐,你拿我书做什么?快还我吧,我正看着呢。”
“我今天就是准备跟你认真谈谈的,你现在这状态可不好啊。天天这样白天黑夜的死读书,就能超过县里那些学子了,就能通过县试了?”周琳盯着小三儿的眼睛,严肃地问他。
十一岁的小少年听了表姐的话直愣愣的坐着,讷讷地说,“那我还能怎么办?除了多花点时间读书,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赶上他们。这次去了县里,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就是一只蹲在井底的青蛙,不知天高地厚。想想先前我因为在学堂考了几次第一就得意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可笑极了。”说着这孩子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周琳放软了声音,耐心跟他说,“看看你眼底的黑影,你这样拼了命的读书,恐怕先垮下来的就是你的身体了。这样透支精力,不会觉得背书的效率低了许多吗?”
小三儿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往常一段文章,他念个几遍就能背个七七八八,现在至少都要十几遍,还经常会忘记。“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家里花了这么多钱供我读书,我连个县试都过不了......”他好担心,到了后年,下一次的县试,他会再次落榜,那样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付出了这么多娘和大哥,还有收留他们的外公外婆一家。
家里人这才知道小三儿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看着周琳。
周琳叹了一口气,放在前世,这也不过是一个刚小学毕业的孩子,现在就已经背负了这么多。她搬了凳子坐到小三儿身边,掏出帕子帮他擦了擦眼角,“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都说十年寒窗苦,你这才学了三年,就着急了?我就不信参加县试的都是你这样的小儿,怕是二十来岁,三四十岁的怕是都有吧?”
这倒是,小三儿说,“我还见了一个头发发白的爷爷,儿子都娶妻生子了,还没过县试呢。”
“劝学你应该也学了吧?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假如功名在千里之外,你现在连半山腰还没到呢,觉得自己离目标太远是正常的。只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踏实地往前走,总会走到的。但是若是你急功近利,看离得太远,就跑了起来,等脱了力,身体垮了,哪怕就剩一步,也永远摸不到目标。再说,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先生现在让你现在去参加县试,难道真的指望你考出个什么名堂吗?不过是想让你知道天高地厚,好去去你的浮躁,让你踏实下来,你倒好,钻牛角尖里了。”
周琳这边说得兴起,小三儿连连点头,皱着的小脸也放松了,“我知道了,表姐,谢谢你,我以后会好好跟着先生读书,晚上也会早点歇息,不会熬那么晚了。”
“不光要早睡,还要早起,然后没事去后山跑两圈,强健一下筋骨,不然考个试就病一场,好人也受不了。”周琳又教小三儿劳逸结合,让他意识到一个好身体对科考上的重要性。
不过周家其他人面色就奇异了,还是赵氏忍不住问了,“二丫,你哪儿学的这么多东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那些‘之乎者也’的也能说上几句了?”她没记错啊,她家闺女也就跟着小三儿学了几个字吧?这徒弟都能把师傅说服了?
周琳这才发现一时激动,马甲要被扒了,眼珠转了转,只能想办法来圆,“我是嫁了后,成天在家里待着没事,就买了书自己瞎着墨的。”也不管这话能不能糊弄住家人了,她也想不到别的借口了。
不过显然周家人都相当“单纯”,并没有继续追问,不过也许是因为都是家人,不会往别的方面去想,宁愿相信周琳是天赋异禀。周爷爷还得意地说,“我就说咱们家孩子都是读书的好苗子,将来宝儿要是能像他姐姐这样,考个秀才算啥,指不定还能去京里考试呢,到时候见见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老头儿自己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乐得山羊胡子都一翘一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