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暗笑道是啊是啊,说着话队伍行进未停,虽然有风下雪,路上还是有来往的行人,田里还有忙碌的农户,扯着一张张麦草在遮盖刚冒出头的绿油油的作物。
“人能挨冻,它们可不能挨冻。”
“哎呦,人也不能挨冻,我可看到你家领了一车草修补房子呢,咱们村里数你家多。”
“你的眼神不好吧?我家可没有多拿!”
田里手里忙碌的农户嘴里也没有闲着说说笑笑,但也不是都这么和气,有妇人扯着嗓子高声骂,骂的无非是谁家多占了她田,要去找村长,要去告官。
路上的行人有骡子有马匹,有坐车的妇人有背着的小孩子,你喊我让让,我喊你看路,嘈杂吵闹,但看到他们这一队兵马过来,再看楚和振武军的旗帜在其中,不管是什么人都立刻避让到路边。
乱世征战,军法为先,敢有惊扰行军者,是要重罚的。
这是在楚国夫人治下不管男女老幼富户流民乞丐都知道的规矩之一,城池村镇都会张贴宣告,差役们也会不断的重复宣讲,也经常会看到违法规法被抓去劳役或者驱逐的人。
楚国夫人仁善,治下的城池村镇都有施粥的棚子,让进入这里的人总能有一口吃的活下来,但楚国夫人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她喜欢好名声,喜欢人人都称赞她敬爱她,喜欢人人都听她的话,顺从她,所以一旦有人不听她的话,她就会生气发脾气,打人,杀人。
路边嘈杂吵闹,路窄小人多,但队伍畅通无阻没有丝毫的凝滞。
刘范深深的吸口冰冷的风雪,这才是安居乐业的味道。
刘范将装病进行到底,直入京城,到了皇宫也没起身,李明楼得到消息亲自来看他。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水土不服疲累。”刘范黄着脸半闭着眼声音沙哑道,“麟州那边一时半时决断不了回京,我怕夫人等的焦心不安,不敢病倒在麟州,攒着这一口气回来禀告一声。”
李明楼道:“刘先生慎终如始,辛苦了。”
既然他撑着一口气回来了,她便详细的问,陛下有什么吩咐,朝廷有什么安排,他们能帮上忙云云。
刘范也用一口气详细的回答,路途上的事就不用说了,进了麟州见了皇帝,皇帝怎么夸赞怎么感怀,朝廷怎么庆贺,回京有什么难处。
“难处是不小,但难处并不多,就是一件事,如何安稳麟州,安稳民众。”
“行路太难了,尤其是现在,安康山占据了河东道,就像一把刀横在麟州到京城的路上。”
“至于帮忙,夫人守好京城,就是最大的事。”
李明楼道:“那我们就静待陛下和朝廷安排吧。刘先生你好好养身子,我再派其他人去京城听候吩咐。”
刘范道:“夫人,不用了,我在那边留了人手听候朝廷的吩咐,有什么事,他们会传达回来的,朝廷现在很忙,再派人去反倒是惊扰他们,再说,那些老爷们都还在麟州呢,他们对京城比我们还熟悉,有什么事朝廷问他们很方便。”
既然他这样说,李明楼便点头:“刘先生安排好了,我就不担心了。”
李明楼让两个大夫在这边看着,带着人离开了。
刘范虽然是装病,但也跟真病差不多了,一路颠簸,他到底是个书生文人,吃过药昏昏沉沉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先是听到有人咚咚的敲木头,然后又有人在他脸上用力的擦
刘范睁开眼,看到姜亮枯皱的老脸,以及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你脸上这东西竟然擦不下来。”姜亮说道,用手又擦了两下举在眼前看,“你小子竟然还有这手艺。”
刘范没理会他闭上眼,但却没办法再睡,姜亮戳他。
“但你的棺材做的不好啊。”
“要不要我再去给你做个好的?”
刘范瞪了他一眼:“先给你自己找吧,你比我先用得着。”
姜亮哈哈笑,捻着稀稀疏疏的胡子:“我才不会呢,我又不像你,会去自讨苦吃。”
这是说他去麟州的事,刘范闭上眼不理他,姜亮却不肯放过他,再次戳他。
“别睡了,你都睡了两天了,快跟我说说,麟州怎么样?”
刘范闭着眼道:“我不是说过了,麟州很好,回京的事都在安排进行中。”
姜亮笑:“你不是我,别学我说谎话,麟州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死要活的跑回来,还不让夫人再派人去。”
刘范睁开眼,视线穿过姜亮看外边,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起来。
因为,皇帝懦弱,回京这件事,安排是需要安排,但他要一声令下。
因为,崔征霸权,皇帝要做什么,朝廷要做什么,都是由他说了算。
因为,将官诡计,项云暗藏私心,李明玉少年张狂,张安王林耀武不扬威,他们想的不是平乱安民,而是抢权贪功。
因为,朝廷虚空,官员们碌碌无为,感念过去,畅想未来,就是不看眼下。
因为,世族跋扈,偏居天下脚下,趁乱蓄奴,侵权,谋暴利,无法无天。
因为,那边的人明明活着,却不想好好的活,也不会好好的活。
刘范将在麟州的所见所闻慢慢的讲来。
姜亮收起了嬉笑,问:“那你是说,不能让朝廷和陛下,现在回京?”
刘范道:“现在让他们回京,会乱了京城,安贼未平,京城必然危矣。”
皇帝回京,朝廷掌权,世族横行,楚国夫人的法令规矩必然荡然无存,那时候就算有雄兵十几万,安康山如果来攻打,京城也极有可能会陷入混乱,从内里混乱。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