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姝用完晚膳,领着小腮红在院子里玩。
“太后兴许早就想往各宫安插人手,到底事出无因,现在贤妃她们把机会好好送到太后面前,太后自然要抓住机会。”李令姝道。
苏果陪在她身边:“娘娘说得在理,奴婢在御膳房也听闻,道贤妃娘娘和端嫔娘娘的处事风格同太后大相径庭,御膳房和织造所都很不适应,宫人们就忍不住发牢骚。”
“这是自然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习惯,当你无法改变别人的时候,只能强忍着改变自己。”
赫连荣臻在她身边飞,听了她这话,倒是若有所思。
虽然他这个皇帝当得跟傀儡无疑,但父皇早年间身体康健时,也主理过很长时间的朝政,那会儿宫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因为上面坐着一个谁都不敢撼动之人,所以人心便是安稳的。
宫人朝臣无一敢挑战皇帝的权威和尊严,都是强迫自己去改变,去适应。
现在呢?现在自不是如此。
别看太后似是一手遮天,那也只限于长信宫中。毕竟前朝还有一个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太后在前朝的力度,还是要差上不少。
尤其是近来陛下又突然重病,宫里更是人人自危,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一般。
毕竟,陛下才刚大婚,膝下空虚,并无子嗣。
一旦小皇帝真待殡天,那……皇位要传给谁呢?
赫连荣臻收回翅膀,平稳落在李令姝肩头。
安亲王摄政这么多年,他想不想当皇帝?太后已经习惯高高在上,她想不想做太皇太后?前朝官员繁多,势力庞杂,每个人都想让自己心仪的主子上位,人人都想坐龙椅。
但龙椅是这么好坐的吗?
赫连荣臻蹭了蹭李令姝的脸颊,只要他赫连荣臻一日不死,别人就休想染指龙椅,也休想欺负他的皇后。
李令姝还在跟苏果说太后的打算,突然就被小黄鸡蹭脸,不由问道:“怎么了小腮红?”
赫连荣臻咕了两声,张嘴却说:“娘娘美。”
李令姝原本还忧心太后又有什么动作,被小腮红这么一哄,倒是心平气和起来。
“无论太后想做什么,咱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苏果福了福:“是。”
晚上,自是点了鹅梨帐中香。
李令姝很习惯这个味道,躺下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困顿,不过因着冰鉴被搬到厅中,寝殿里略有些闷热。
她躺了一会儿,觉得还是热,就直接把帐幔掀开,只留了垂纱隐隐约约罩在架子床周围。
徐徐暖风从隔窗钻进来,吹散了白日里的燥热和烦闷。
李令姝呼吸渐渐平稳,终于沉入梦境之中。
赫连荣臻这会儿倒是没有睡,他在认真想着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先不管贤妃她们到底为何突然要对皇后出手,他却是为自己奋不顾身英雄救美的行为震撼到了。
因为是三皇子,下面又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幺妹,赫连荣臻在先帝跟前并不怎么受宠。
先帝国事繁忙,除了要关心并不健康的大皇子,还要督促未来的储君二皇子课业,而小公主玉雪可爱,自要被捧在手心里疼爱。
卡在中间什么都沾不着的赫连荣臻,就成了被漠视的那一个。
从懂事起,他就明白这些,也渐渐习惯。
若不是母妃对他跟大哥一视同仁,若不是大哥对他一直很好,他恐怕早就成了一个怨天尤人,不甘平凡的愤懑者。
如此看来,他是不幸的,却又是万幸的。
别人所没有的亲情,他从母亲和大哥身上全部获得,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人人都羡慕他们天潢贵胄,含着金汤匙出生,生下来就高人一等,住在金碧辉煌的长信宫中,有成群的宫人服侍。
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要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这整个过程里,每一天都要万分小心,一步都不能走错。
就像他这样,坐上了龙椅,娶上了皇后,那又如何?
不还是一样成了“植物人”,只能寄居于一只不会说话的鹦鹉身体里,每天都数着日子过。
赫连荣臻原本以为自己心硬如铁,同他父皇那般冷漠无情,可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心底里还是留有一片谁都不知的净土。
如果不是今天他下意识飞出去勇斗歹徒,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待到夜深人静时,他才有机会审视自己,探查自己的内心。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毫不犹豫冲出去救李令姝,当时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那只蠢鸟要攻击李令姝,他就大脑发热,恨不得直接把对方撕成碎片。
要不是李令姝后来叫他,他跟对方的缠斗肯定不会停。
不再攻击,他的目光也死死盯着对方,生怕它再杀个回马枪,往李令姝这边撞过来。
当时情况复杂,场面热闹,赫连荣臻脑子发热,奋不顾身英勇救主也在情理之中,旁人并不觉得诡异,可冷静下来的赫连荣臻,还是被自己的行为所震撼。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奋不顾身去救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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