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没有挣扎,两个人肩并着肩,看着天空里闪烁的群星和白色的月亮,大片的流云宛转变幻出白云苍狗的图案,落在明亮的眸子里。
“你累了,柯依达。”他道,垂下眼睑,衣衫落满斑驳的树影,“芙妮娅小姐跟你谈了什么?”
“她觉得我对皇帝陛下的态度太疏离了。”柯依达苦笑。
卡诺沉默。
她只是被动接受了亚格兰公主的身份和随之而来的责任而已,却远远没有做好面对另一份亲情的准备。
即便血脉之说对她而言奢侈而珍贵。
柯杨太严苛太冷漠,而皇帝的城府又深不可测。
“你在害怕,柯依达。”卡诺悠悠的道,“陛下不仅仅是你的兄长,更是亚格兰的君主,而恰恰血缘是皇室之中最廉价的东西。投入的越多,受的伤害越大,所以,你只愿意用对待主君的方式对待他。”
“是说我很懦弱么?”她苦笑。
“没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始终刀枪不入。”卡诺缓缓的道,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眼角。
余下的话,不言自明。
她不再说话,只是淡淡的抬了抬嘴角,勾起一个凄美的弧度。
他的言语直白而切中要害,换做旁人,她早就有了怒意。
然而偏偏是他,低沉平缓的嗓音平白让她安心。
也许相处地太久的缘故,早就习惯了彼此的气息,像呼吸空气和洗脸刷牙一样成了持久而绵长的习惯。
但是,这样就可以了么?
“这样可以么?”心思转过几转,不由得喃喃。
他微微侧眸,冰蓝色的眸子清澈:“嗯?”
“我们相处的太久,一切都成了习惯成了理所当然。”柯依达垂着眼睑,淡白的月光投落萧疏的光影,“即便……也许我只是单纯需要你的安慰和帮助,这样也没有关系么?”
卡诺直起身,冰蓝色的眼睛凝神看了她许久,浅色的衬衫在夜风里显得单薄,勾勒出清俊的身影。
良久,伸手,拥她入怀。
淡金色的头发垂到肩头,淡白的月光融入一抹金黄。
“柯依达,你知道么。”他叹,“这世上,我只有你,而你,也只有我而已。”
他的叹息随风入耳,她被浅草般怡神的气息包围,空落落的心就此填满。
良久唇角勾起一抹婉约的弧度,泫然的表情,却没有泪落下来。
她缓缓从他的臂弯里抽里出来,抬手整理被风撩得凌乱的鬓发,精致的眉眼在暮色里淡雅如洗。
“我该走了。”
他看看她,然后点头。
“柯依达,我不希望你有负担。”
“我知道。”
回去的时候经过帝都重要的商业区白薇街,一路华灯璀璨,红男绿女穿梭其间。
柯依达倚在马车厢柔软的靠背上,掀开厚厚的墨绿色车帏,墨色的双瞳里倒影出浮世的喧嚣与繁华。
俄而倦意渐次袭来,她放下帘帏,调整了一下舒服的姿势,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前方却是一阵剧烈的喧嚣传来,夹杂着男人喝醉酒以后踉跄的脚步声和女人泼辣的怒吼,以及玻璃器皿爆裂的清脆声音。
“啊啊啊——我亲爱的妮塔波曼……我爱你……所以请还给我81年的红酒白兰地吧……你知道我是多么的——”
“蓝德尔你这个混蛋——马上给我回去乖乖的躺着,下次再喝酒的话别怪我把你扔到酒缸里!”
再熟悉不过的亢奋声音让稍有倦意的亚格兰公主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来,对面的赫尔嘉不满的撩起帘子,正看见枪骑兵美丽泼辣的金发美女副官拖着无赖挂在她身上的某个蓝发酒鬼男人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一个甩手,某蓝发不明生物很快被等候已久的下属们像粽子一般捆扎个结实。
“蓝……蓝德尔大人?”
赫尔嘉诧异的认出枪骑兵的正副统领,而她刚刚被打扰了难得的休憩的女上司则是淡然挑了挑眉:“身为军人,当街酗酒,告诉军法处,扣掉他半年的薪水!”
赫尔嘉几乎是要忍俊不禁的低下头去了:“是,大人!”
于是第二天“神枪”蓝德尔·斯加奥上将因为心痛自己半年的血汗钱而从总长办公室里发出的哀嚎几乎掀掉了整个国防部的屋顶,卡诺·西泽尔结束自己短暂的休假前来报到的第一天便在国防部的餐厅里看到了余怒未息正在埋头握着刀叉冲着盘子里的牛排发泄愤怒的枪骑兵统领,与此同时迎面而来的便是眼前蓝发生物浑身散发出来的阴霾气息。
“没良心的死丫头,也不想想当年我在柯杨面前为你说了多少好话,现在刚认祖归宗没几天就胳膊肘东拐西拐了……啊——卡诺,来来来,你的伤好了么?”
蓝茸茸的脑袋猛地抬起来,一眼便看见淡金色头发阳光明媚的大好青年站在面前,忙不迭的招呼他坐下。
“差不多了,总是闷在屋里也不好。”卡诺淡淡的一笑,放下食物的托盘,在对面坐下来,“学长有不顺心的事么?”
“因为当街酗酒被军法处叫过去训话了,柯依达发话扣掉了他半年的薪水。”菲利特在一旁已经解决完面前的食物,顺便取过纸巾借着擦拭嘴唇的动作教养良好的掩饰了一下已经越来越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