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皇帝陛下出事,那也是天意所为,统战处决不会因此而问罪于你,对于我们索罗家来说,反而是个机会……”
“安诺德!”海因希里猝然截断他的话,转过身来,冰蓝色的眼睛里寒意渐次聚拢,“如果你不是跟随我多年,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就是一个字,死!”
年长的副官微微骇然。
“你所能想到的,皇帝陛下会想不到么?”海因希里缓了缓脸色,眼中的寒意却不减,在他的脸上停顿片刻,复又转了过去,“家国天下,孰轻孰重,总要分得清楚才好。”
安诺德楞了一下,咬了嘴唇,深色的脸膛竟然浮出几分羞赧的愧意来,沉沉的低下头去:“是,大人。”
远处隐隐传来肃杀的呐喊与厮杀声,金戈相互撞击的冰冷声音与画角嘹亮的长鸣一起划破了夜空的宁寂。
海因希里转头望去,来时方向黑蓝色的天空已被火焰染的通红,厮杀、呐喊、以及血肉撕裂时的尖锐悲鸣混杂在一起几欲震破耳膜。
“凯德中将已经开始行动了。”安诺德望着喧嚣炽热的红色夜空喃喃的道出事实。
海因希里只是微微笑了下,集中西防军第二、第四师团所有战力向格伦渡口对岸的古格防线发起突袭,另一方面从墨本水荡抄向离江渡,形成前后夹击的包围之势,但愿今晚的行动一切顺利才好。
他仰起脸来回头望了望红莲肆虐的夜空,俊朗的五官被镀上一层嗜血的妖娆。
今夜,杀戮开始。
王国历229年8月30日午夜时分,离江渡口的厮杀已经持续了近三个小时。
古格的龙骑军团在一个小时之前悄然向对岸的亚格兰军发起进攻。
打头阵的是五百余艘船型修长小艇,剖开浩渺的江面一道道流星般的驰来,亚格兰的小艇埋伏在岸边的芦苇荡里万箭齐发,将这些打前锋的舰队阻挡在射程的边缘地带。
雕翎擦过水面的声音开启了这场战役的序曲。
没有多久,对面小艇变幻成半月形的阵型前进,在绵密如织的箭雨里穿行如梭,行动快的已然逼近了茂密的芦苇荡。
明亮的火球纷纷冲天而起,接二连三的落进白花花的芦苇从里,瞬间燃起一路荼靡。
潜伏在背后的帝都军中传来一片惨烈的嘶喊。
与此同时,百舸争流而出,一道道利刃一般插入古格半月形的军阵,流矢横飞,干戈起落,一道道寒光过处,炽烈的鲜血喷薄而出,溅入江心便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双方的战舰彼此驶入江心,短兵相接之处,火光冲天,血肉横飞。
一枚火球流星一般的擦着旗幡落下,在甲板上燃起熊熊的火来。
菲利特·加德眼疾手快的侧身夺过,头顶的黄金狮子旗瞬间便燃起炽烈的火焰,卷着发黑残角噼里啪啦的落在脚边。
“冷静!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手下人惊慌失措的呼喊里,帝都军军长抿紧了唇久久未语,戴着薄茧的手抚过腰间冰凉的剑柄,瞬间爆出一道冰冷的光芒。
“大人!”副官拉诺斯搭着一叶扁舟在箭雨里疾驰而来,跌跌撞撞的跑上甲板,一路蜿蜒淋漓的血迹,“菲利特大人!”
“拉诺斯,小心点!”菲利特倏然转身,望着他胸前与肩胛狰狞着向外翻出的伤口皱起眉来,驾住他的肩膀,“怎么说?”
“他们的人太多了!”拉诺斯一手按住伤处,一手持着军刀撑住地面,“我们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对方有的是生力军!”
熊熊的火焰灼烧着周围的空气,菲利特抹了一把脸颊上淋漓的汗水,向江心望去,敌军的战舰散开复又围拢,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将帝都军为数不多的战舰逼到底线,帝都军目前尚存在的战舰,大部分已经陷入血腥的肉搏战,那些顽强血性的亚格兰子弟与古格的战士一起厮打着滚落狭小的舢板,掉进深不见底的江心,染红了大片大片的水域。
然而这不是最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拉诺斯喘着粗气,“禁卫军那里有人来报告,大本营被人从后面包抄了!”
“你说什么!”菲利特又惊又怒,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侧手回望,透过黑色的硝烟和红色的火焰,隐隐可看到远处营寨人喊马嘶,烟尘滚滚,仿佛有一彪强势的骑兵突然间闯入了藩篱,“费兰干什么吃的!”
“请大人务必阻挡弗雷安公爵的脚步!”拉诺斯顿了一下,“这是费兰·皮瑟斯军长的原话!”
菲利特脱力的松开他的领子。
“大人!”后者踉跄的倒在地上,蹒跚的爬起来,狠狠地咬紧了牙,“这算是什么话,我们这边也……也是……”
“菲利特大人!船舱已经进水,请马上离开旗舰!”
菲利特猝然回首,望了一眼身边的亲卫,脸色重重的沉下。
离江渡口的西岸大营已是一派兵荒马乱。
所幸的是,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并没有因此自乱阵脚。
费兰·皮瑟斯上将凭借旗帜的传令变幻阵型,死死咬住了突然出现的这支神秘军队切割禁卫军阵线的利落线条。
这是古格王国的中央军团,飘扬在彤色夜空里的赤火旗几乎与焚空的烈焰一起,耀华了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