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看她把药碗凑近唇边,赫尔嘉却突然抬头唤了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柯依达顿住,苍凉的眼底目光开始变得犀利,看了她许久,重重放下药碗来:“不需要,端下去吧。”
“是。”赫尔嘉终于反应过来,反而是松了口气般地应了声,端起柜子上的托盘。
她转过身来准备退出,却是骇然惊了一下,皇帝不知何时进来,负手站在她的面前,一袭黑色的元帅军服线条硬朗,平添几分阴郁的气息。
“陛下……”赫尔嘉被他眼底微薄的寒意所摄,一时怔住。
皇帝却是只淡淡地看了一眼,端起托盘上的药碗:“下去吧。”
火红色头发的女子迟疑了下,终究是没有再敢说什么,敬了一个军礼便转身出去。
柯依达靠在床头淡淡的看着,眼底流过几丝莫名气息,等到皇帝叹了一声近前,索性翻过身去将脸对着床铺的内侧。
“不要耍孩子脾气。”皇帝在边上坐下来,眼底柔和了几分,“医官说你身体太虚弱,不补一下怎么可以?”
隔了一会儿看她没有反应,又添了几分劝哄的味道:“听话,起来喝掉。”
柯依达闭了闭眼,默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坐起来,靠在床头,却没有张口,只是定定看着他端在半空里的药碗。
皇帝的手定格了许久,终于重重的放下来。
“卡诺死了,你却还要活着!”皇帝苍冰色的眼底冷了几分,声音开始变得硬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一味地沉浸在过去里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可能因此得到什么救赎!当年柯扬没有教过你吗!”
“所以,”她低着头,嗓音有些沙哑,“连他的孩子也不想给我留下了吗?”
皇帝的眉峰一耸。
“你知道了?”他皱眉,“那天,你早就醒了?”
“在我醒来之前温布尔医官说的话可以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吗?”
皇帝良久没有做声,只是缓缓地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眼底竟有几分哀伤和不忍:“知道了又怎么样,只是徒增悲伤而已……只是一个多月的身孕,现在拿掉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也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你就这样连问不都问一下……”她微微后退了些,后面半句自动消音,咬着唇别开脸去。
“如果你不知道你就不会心痛了!”
“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心痛!”她嘶哑的喊出一句,泪水濡湿了眼角。
皇帝的怔了一下,抽回手来,苍冰色的眼睛定定地看她:“那么你要我怎么办?”
他站起来,背对着她,海蓝色的发丝沿着笔挺的军装如瀑泻下。
“王国的公主可以有不止一个的情人,但是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可以没有结婚就生下遗腹子的!而且还是这样危险的战场上!如果卡诺还活着,你们尽快结婚就可以了,可是他死了!难道要我看着我的妹妹带着一个不名誉的私生子渡过下半辈子,毁掉自己的前途和人生吗!”
他的声线陡然拔高,隐隐有着不可遏制的怒气,柯依达抬头看他的背影,隔了许久,惨淡地笑了一下:“所以,是我让皇室蒙羞了吗?”
皇帝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所以,皇帝陛下很失望吧……”
“柯依达!”他打断她,双拳在袖管下虚握了握,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眼底的锋芒缓了一缓,“相信我柯依达,但凡有一线的可能,我都会随你的意的!”
他叹息了一声,蹲下身来,牵过她的手来握在掌心:“我没有怪你,可是柯依达,我不希望你为了这个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没有身份的孩子毁掉你以后的人生!权者无圣域,霸者舍私情,我以为你一直是狠得下心的!”
柯依达怔怔地看他,泪水无声地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
“可怜的柯依达啊,听哥哥的话,好不好?”皇帝伸手去抱她,仿佛是低声劝哄一个无力哭泣的孩童,而后者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在兄长的怀中默默的流泪,天光淡白,寂寞如雪。
隔了许久皇帝微微推开她,复又取过搁在案头的药碗,舀起一勺试了试温度:“已经不那么烫了,放心,不会很痛的。”
手腕却被她握住,诧异之间低头看去,这女子双手擎着他的臂腕,已然跪在了地上,低头没有看他,泪水却已然顺着脸颊不止地淌下:“可是我舍不得,哥。”
她说,哥哥,我舍不得。
皇帝的手腕微微一颤,咬了咬牙:“柯依达——”
“他给我留下来的就只是这个孩子了!”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嘶哑,“他年纪轻轻戎马一生,为王国开疆辟土,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是这一点血脉你都不可以留下来吗?”
“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我会追赠卡诺的军衔和爵位,赐予你应有的头衔,让这个孩子继承他父亲的荣耀!可是偏偏是你!”皇帝的手指扣进了碗沿,微凉的汤汁险些溅射出来。
“如果别的女子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柯依达!”皇帝厉声,“不要挑战朕的耐性!”
“皇帝陛下!”赫尔嘉再也忍不住,掀开帘子跑进来,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下官惶恐,请陛下不要在为难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