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雾若有所思,仿佛在想佰仟云刚才的话,语气带着疑惑:“那她和我说家里给她定了亲,是七星岭的泽宇真人的次子泽澜,这次回来呆不了多久,我让她手上的事宜交代清楚,便要下山完婚了!那小子我不知道,但他老子我见过,是个脾气倔强的老头,不喜入世,明明已经是上仙的修为,偏偏一直以真人自居,清高得很啊!你说什么?红亚和萧逐?我还真没看出来呢!不过你别说,他两倒是挺般配的,两个都傻头傻脑的,凑一家正合适。”
佰仟云心想,哪有这样损自己徒弟的师父!听到红亚已经定亲的事情,还是十分震惊。那萧逐哥哥知道吗?定是不知道的。不禁有些同情萧逐起来,这红亚也真是,怎么都没和她说起这事,这段时间没有机会,回头定是要好好查问她一番,希望不是她的本意,不然萧逐就太可怜了,苦苦喜欢了红亚这么多年,最后落个这样的下场,想想都可悲!叹了口气,正想继续询问红亚的事情,门外脚步声传来,落地稳健有力,佰仟云只好住了口,不一会,萧逐含笑进来了。
三人闲聊了一会,红亚就让莲生和她一起端着酒菜进来了,那莲生见到了佰仟云,先是一愣,接着微笑着向佰仟云见了礼,便羞涩的出去了。没有和他们一起用膳。
凌雾似乎心情不错,招呼着佰仟云和红亚频频的喝酒,萧逐一脸担忧的看着来者不拒的红亚,见她喜笑颜开,想必也是因为佰仟云回来所以十分高兴,也没有劝阻,默默的陪着大家也饮起酒来。佰仟云心里自然高兴,这样的场景可是很久没有体验过了,推杯换盏,几个人欢声笑语,聊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佰仟云发现自己酒量进步神速,盘算着今日也喝了不少,只是脸颊微红,竟然没有太多醉意。
酒席散后,佰仟云道别凌雾他们,独自回到云来阁。
屋里掌了灯,可空无一人,佰仟云心里有些茫然,倒在床上闭上眼,身边传来若有若无的雪莲香味。佰仟云呆望着旁边,不由想起白日里凌雾说的话。
炫月今夜没有来,佰仟云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难过,有些事发生了,便再也无法重来,就如风姨的死,没有如果,直到此刻,佰仟云心里仍然觉得,在云灵山上,还有那个满脸慈祥笑容的让在等着她。
有些话说出口了,便收不回了,就算佰仟云给他和自己再多的理由和借口,都无法抹灭心里的那道伤疤。不是关于他说了什么,而是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是真的已经,将她放弃了。每每想到这些,佰仟云便心如刀割。
次日,香奴端了药碗轻敲云来阁的房门:“云姐姐,该喝药了。”
屋内悄无声息,香奴停顿了一会,又继续敲了几下。
“她还没醒吗?”炫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尊上,我叫了半天没有反应,不知道云姐姐是否醒了。”
“给我吧。”炫月接过香奴手里的药碗,推门进入云来阁寝殿。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人呢?”香奴有些惊讶:“云姐姐去哪里了?”转眼看见炫月呆站在桌边。顺眼望去,不由愣住了。
炫月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那一页纸的瞬间,整个身体凝固了。信纸盖住的桌上一枚冰玉,泛着微弱的蓝光,静静的躺着桌面上,纸上只有几个字:覆水难收!
紫荆峰上,夜色渐起。香奴守在云来阁的门口,他的主子,在里面已经站了一天了,一动不动,只是呆望着那几个字,以及桌上的那枚冰玉,身边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寒意。
人界,太子府花园,当墨子舟看着眼前出现的人时,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怎么?不欢迎我吗?”佰仟云望着惊愕的人笑问道。
墨子舟温润的笑了。琴声悠扬,夜风朗朗。
每一次见她,墨子舟都感觉佰仟云的眼里,有不一样的变化,上一次是她准备大婚之前,表情虽然轻松,却满是无奈和绝望。那时感觉这世间之事,再不会掀起她眼里的波澜。
可这一次看见她,却是满脸的迷惘和悲伤。婚期延后,风姨惨死,短短的时间里,她竟然又经历了这么多。
为何又从紫荆峰出走,来到此处?佰仟云没有说,墨子舟也没有问。
与此前相比,现在的佰仟云显得意外的安静,呆在墨子舟太子府后院僻静的宫殿里,很少出门。连续几日,在园子里一坐就是半天,要么对着某处久久发呆。
墨子舟因父皇病重,他一边要监国,一边忙着照顾皇帝,还要一边应付各种势力的侵扰。每日回到太子府去见佰仟云时,都是难掩疲惫之色。
佰仟云忌于墨子舟身份特殊,不能干预他人界之事,所以每日子舟回来,两人也只是一起用一下晚膳,或是饮茶,或是奏琴。
“子舟,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佰仟云突然问道。墨子舟一懵,不解的望着佰仟云。
“我不知道什是爱,不知道他说的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他。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又该怎么做?”佰仟云似乎是在问他,又像是自己在问自己。她这几天,一直被困在这个怪圈里,无法走出去。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墨子舟轻轻说道,像是在回答佰仟云,又像是在说自己:“仟云,你问我,那我又问谁呢?”
佰仟云哑然一笑:“是啊,可能没人能明白吧?”
墨子舟也一笑。
“子舟,你爱让颜吗?”佰仟云突然问道。
墨子舟一怔,接着问她:“你呢?你爱他吗?炫月。”
两人又同时一笑。
墨子舟眼神有些忧虑:“我想起你曾经说起他的一句话,喜欢太浅。我想我对让颜,是不够爱吧,那时的我,只觉遭受重创伤痕累累,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我:父皇,让颜。所以我恨父皇,我也在怨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墨子舟长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才知道,比起她爱我,我着实差了好远。她身不由己,却选择了那样的方式,守护了自己的爱。而我自怜自艾,甚至都没有去争取过。我又有何资格,去说爱她呢?我为她,又做过些什么呢?”
佰仟云听着墨子舟的话,沉吟不语。
墨子舟是谦谦君子,若是夜里来看望佰仟云,也不会踏入内殿,就算是在前厅,也是隔着一层纱帘。
这天佰仟云等了许久,也不见墨子舟过来,正欲出门,却闻前殿传来琴声,那琴声带着凄婉之音,如倾如诉。
“这是你新谱的曲子吗?没听你弹奏过。”佰仟云隔着纱帘问道。
琴声依旧,却无人回应。
佰仟云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闭目静静的听着。
琴声停止,佰仟云睁眼:“好听,子舟,这曲子的名字叫什么?”
“《遮月》”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佰仟云猛地一震,站起来穿过纱帘,望着眼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男子却并无回应,只是将手指略过琴弦,轻轻的说道:“真的好听吗?” 佰仟云呆呆的望着他,只见他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将一枚冰玉放置在她掌心中,蓝眸凝起寒光:“佰仟云,你若是不想要,便亲手将它毁了吧!只有你,能毁了它。”
佰仟云站在原处,望着那个玄白的身影消失,随着手心的寒意传来,好不容易安静的心,瞬间又成了一团乱麻。
这块在自己身上戴了几百年的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仿佛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且会随着自己的心情变幻有着不同的温度,将它毁了?怎么可能!佰仟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只是在赌气而已。
他没出现的时候,她无时无刻没有把他放在心里。而当他站在自己面前,佰仟云终于发现,所有的心理建设,均是徒劳。她有一千个理由去怪他,怨他,甚至恨他。却找不到一个理由,不爱他。赢也好,输也好,自己对于炫月的拿不起和放不下,终将成为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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