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激动极了,梅香压低声音,道:“殿下,此事尚未得到证实。奴婢一开始不敢告诉您的原因便是因为,奴婢也不清楚,此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倘若是有人故意引奴婢去那房间,让奴婢听到那一席话,为的就是嫁祸给李大公子,咱们岂不是入了对方的套。殿下一定要冷静!”
“哦?”永宁公主气急败坏道:“你要本宫如何冷静?现在你告诉本宫,李显可能杀了本宫的孩儿,便是可能,本宫也实在冷静不了!”
“奴婢并非是要为李大公子说话,也不是为了李家脱罪。而是为了公主着想,殿下且想一想,倘若真是李大公子动的手,李大公子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李家是不想要孙子么?还是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永宁公主一愣,慢慢的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道:“李显肯定早就知道本宫怀的不是李家的骨肉,他一开始看本宫的时候,眼睛里面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第一次请太医来府上,宣布“喜讯”的时候,永宁公主就觉得李显父子三人怪怪的。尤其是李显,虽然他说话温柔,行为举止也极体贴,但眼睛里面分明没有任何属于父亲得知自己有了孩子的喜悦,甚至还有一丝厌恶。那时候永宁公主还怀疑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想,根本不是看错。也许李显一开始就知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的,所以关于孩子的出现,他并不惊喜。对于孩子的离开,他装模作样的跟着难过几句,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这个混蛋!”永宁公主咬牙切齿道,“把本宫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两个月来,永宁公主为了这个孩子所说的谎言,大约在李显眼中也是极可笑的。他分明什么都知道,却要装作一无所知,还要陪着永宁公主做戏。回想起来,永宁公主自己都觉得可笑,仿佛被耍弄了一般,毫无尊严。
“倘若李大公子真的一早就知道此事,他是如何知道的?可有证据,还是听到了风声?”梅香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这些,现在都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
“奴婢想说的是,便是殿下此刻到太妃娘娘面前,成王殿下面前说是李大公子害死了殿下的腹中骨肉,只怕也没人相信。在这之前,务必要讲究证据。再拿着证据试探李大公子,就知道李大公子究竟是不是幕后主谋了。”
永宁公主问道:“如何拿到证据?”
“奴婢在暗房里的那两人交谈中,听闻李大公子曾使用过各种手段希望殿下流产,但最后都没有用。这也是因为殿下在李家的时候,对腹中小殿下保护的极好,别的不说,李家厨房里煎的安胎药,殿下是一碗也没有吃过的,唯恐有人在里头下药,都是吃的奴婢从公主府里带来的安胎药丸。但是那些安胎药,别人不知道,以为殿下都喝过了,其实是被奴婢倒在了门前柳树下。”
“那些药里还剩下一些药渣,积攒下来也很是不少,现在奴婢去挖,应该还能挖出来一些。只要拿到药铺里给大夫闻一闻,就晓得里面有没有致人流产的药。倘若有的话,就说明方才那两人说的话是真的,李大公子是真的要置小殿下于死地。倘若那些药渣没问题,就说明那两人在说谎,为的就是污蔑李大公子,让殿下与李大公子两败俱伤。”
这一番话,说的永宁公主也挑不出错处来。过了许久,永宁公主才道:“好,就听你的。你去把那些药材挖出来,明日拿到药铺里问个清楚。如果不是便罢了,要真是李显害了本宫的孩子,本宫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着他们李家一块儿陪葬!”
她的眸中满是复仇烈火,梅香低头道:“是。”
……
永宁公主小产的事,传遍了朝野,沈玉容也不是不知道的。
等他回到沈府,便见沈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这是宁远侯府的马车,沈如云来了。
他皱了皱眉,走了进去,小厮迎上来替他脱去外裳。待走近屋里,堂厅,沈母和沈如云正在说话,见他来了,立刻站起来。
沈如云自从嫁到宁远侯府,除了回门那日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她穿着比从前更精致了,衣裳上繁复的花纹看的人眼花。头上、手上、脖子上全都是戴着首饰,每一样都是明晃晃的,生怕别人瞧不见。
看上去她的日子过的还不错,至少穿着打扮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脸上的焦躁之色却多了不少。成为妇人以后,似乎把她作为少女时候仅存的一点儿娇俏可人也给磨灭了,她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官家夫人,和燕京城那些夫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她看起来,过的还要不顺心一些。
“大哥,”沈如云站起身,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你知道不知道,公主她小产了!”
沈玉容看了她一眼,在一边坐下,丫鬟赶紧倒上热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才面无表情的道:“知道。”
“你怎么也不去问问他?你应当想法子见她一面!”沈如云道,“现在正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她现在是李显的妻子,李大奶奶,我以什么身份去见她?”沈玉容平静的道。
“便是嫁了人又如何?总归她心里只有你,又没有那劳什子李显。”
“沈如云!”沈玉容厉声道。
沈如云吓了一跳,沈玉容的语气实在太严厉,可不过呆了片刻,她又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嘛,公主待我们家不薄,她流了产已经很可怜了,我是同情她才这样说的。”
“是啊,”沈母也忍不住发话,“玉容,你不要责怪你妹妹了,你妹妹说的也没错。公主对你的心意,我们沈家都是知道的。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沈母发话,沈玉容不能如对沈如云一般的厉声指责,心中倏而划过一丝无力。他的家人口口声声都向着永宁公主,不是因为永宁公主与沈家有多么深厚的情谊,无非是因为永宁公主的身份,能让他变成驸马,能让他与成王成为连襟。这样一来,他能凭借着这层关系,一步一步往上爬,不费吹灰之力,爬到令人羡慕仰望的位置。
“她已经嫁人了,母亲。”沈玉容提醒道。
“我知道,可是现在她小产了呀。”沈母道,“她小产了,心里又是有你的。只要你去说几句,她可以同李家和离,嫁到咱们沈家来。”
“对对对,”沈如云也热络的道,“咱们沈家不会像李家那般,会好好照顾她的!”
光听这些,人们大约会觉得,这真是热心肠的一家人。居然不顾这女人之前成过亲,与别的男人有过孩子,仍旧不嫌弃,迎着盼着要将她娶到自家来。这还是不知道永宁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要是知道了,只怕是更是闹得不停歇。
“这件事别想了,”沈玉容冷冰冰的道:“她是不会和离的,也不用进沈家的门。”
沈如云和沈母愣了一下,沈母失望极了,沈如云却道:“为什么呀?她是公主,她想要嫁谁不是自己的自由么?李家没有照顾好她,她自然有理由和离?恰好大哥你有过妻子,娶她看起来最登对呀!”
登对……沈玉容心里简直想要放声大笑,原来在自己妹妹眼里,他和永宁公主是登对的。也许吧,他们一样的心狠手辣。
“没有为什么,”沈玉容道:“天晚了,你回去吧。”说罢,他没有再理会沈如云,与沈母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堂厅,往院子里走去。
身后,传来沈如云同沈母争执的声音,沈玉容也不想听。其实他如今的官位做的也不低,但不知为何,沈母和沈如云还是希望他能倚靠着永宁公主往上爬。曾几何时,她们只让他好好念书,省吃俭用就为了给他凑够上学堂的银子,从不抱怨。可如今,分明已经衣食无忧,却还是不满足。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贪婪起来的?沈玉容不知道,等他突然惊觉事情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时,好像已经晚了
为了获得更高的权力地位,他的家人不惜要他出卖尊严,便是对方已经是个嫁人的妇人,也要他同对方暗通款曲,沈玉容也觉得有些恶心起来。
他实在不愿意再这些事情上纠缠,而近来唯一感到欣慰的事,居然是他的孩子,在永宁公主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没有了。身为父亲,沈玉容不感到一点悲伤,他甚至感谢那位凶手,不管对方是谁,他不在意,只是欣慰对方帮了他这个忙。
让他彻底和永宁公主割离开来。
……
沈如云与沈母说了一号会子话,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宁远侯府不管她,并不是因为她是沈玉容的妹妹,不敢管束她,而是因为宁远侯世子周彦邦,他的夫君根本不在意她的存在,漠不关心。因此无论是她白日里出行还是夜里回娘家,都没人管。
这次回沈家,除了劝沈玉容与永宁公主和好以外,沈如云也狠狠地同沈母倒了一通苦水。
嫁到宁远侯府后,沈如云的日子并不好过。周彦邦成日流连花楼,饮酒作乐,晚上喝的酩酊大醉才回来。沈如云见了就生气,可周彦邦看待她根本就像是个陌生人,哪里把她当做妻子,甚至对那个沈家的妾姜玉娥,都比对沈如云好。
姜玉娥会伏低做小,对周彦邦极尽体贴,还有数不尽的下作手段,总是把周彦邦缠在自己院子里。沈如云想要发作她,可每每总是抓不到姜玉娥的把柄,被姜玉娥像条泥鳅似的,滑溜溜的从手上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