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近月,阳人城附近战火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只有偶尔被顽童们捡到的残箭断刃,才能证明,那场震动天下的大战确实发生过。
如今的河南大地,已经被滚滚的麦浪所覆盖,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充满着勃勃的生机。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远近都有袅袅炊烟升起,一派和平宁静的景象。唯一有些不太协调的,只有城东校场时而传来的呐喊呼喝声。
若是从前,听到军队操练或者经过的动静,百姓们肯定有多远就跑多远,但现在,这些声音只会让他们安心,远眺校场的那一双双眼睛中,充满着欣慰与期盼。
在那里操练的,是汉军,是王将军麾下的兵马!
“喝!”
实际上,这会儿大队人马的操练已经结束了,发出呼喝的,是一些自愿留下来的人。
放在从前,到了吃饭的时间,王泽肯定会跑在第一个。但最近这段时间,他对吃饭一点热情都没有,只是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心里也有烈火熊熊燃烧,恨不得一口气全部爆发出来。
“王兄弟,歇歇吧。”
“俺不累……”王泽专心的挥动着手中的巨橹,做出一个又一个的战术动作,冲前几步,一口气用尽,他才停了下来,转头问道:“张大哥,你说,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北上啊?”
“你又问了,单是今天,你就问了三十二遍了。”张潇笑答道:“我又不是将军,哪知道这种军机大事啊?”
“诶……”王泽失望的叹了口气:“那天,将军明明说要带着大家伙回家的,这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你娘和妹妹不是都找到了吗?还什么着急呀?”
王泽挠挠后脑勺,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个理由来:“俺,俺这不是替将军急吗?”
像他这样的北军和西园军的士兵,家都在洛阳附近,换成徐荣以外的人领军,他们也不会甘愿攻击两翼的营地,因为他们的家人很可能就在里面。
北军士卒多半都已经和家人汇合了,按照兵法的常识,这样做会让士兵失去战斗意志。因为家人就在身边,一有事,众人就会各保妻子,成为一团散沙。
事实上,很多士卒确实很安于现状,无心继续作战,向洛阳挺进。
现在的生活不错,靠近颍川、南阳的这片土地,水网纵横,土地肥沃,原来的土地拥有者要么跑了,要么死了,王将军又仁义,不与民争利,不回洛阳,安居于此也是很好的。
但是,王泽却很有战斗意志,据他所知,同袍中,跟他相似者也大有人在。每每想到那场祝捷仪式,想象着自己也站到高台上,接受王将军的嘉奖,接受数万人的欢呼,他心里的烈火,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给熔化掉了。
那还没发生的一刻,令他梦魂缭绕,悠然神往。
他相信,那一刻一定会到来的,因为他不怕受伤,也不怕死,而且还很强壮,是个经历过几十场大战,小规模战斗无数的老兵!
自己这样的强兵,在战无不胜的统帅的指挥下,获得荣誉,不就是迟早的事儿吗?
“你啊……”张潇笑着摇了摇头,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在遇到徐将军,加入墨门,找到了信仰之前,他跟王泽是差不多的,遇到钜子之后,他的心情也和同袍一样激动。
归属感,荣耀,希望……这就是带来改变的因素,看起来很虚无缥缈,但这些东西足以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将懦弱者变成勇者,让勇者变得无所畏惧。
王羽的目的瞒不过张潇,因为当年徐荣在军中发展信徒的时候,也用了类似的手法。手法不一样,目的也不尽相同,但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
通过让士兵和家人汇合,王将军要将那些战斗意志最强,最有荣誉感的士卒都筛选出来。然后呢?
打造一支强兵?这是肯定的。不过,在此之外,肯定还有别的考量,否则,军中又没有什么老弱,何必还要多此一举筛选?
王将军果然没有进军洛阳,乃至继续攻打关中的打算,只是不知道,他驻军在这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张潇不打算将这些猜测说给同伴听,那样做,很可能会影响同伴的情绪,让他从这次筛选中落选。还是让他憋着这股烈火吧,反正迟早会有机会释放出来的,不是吗?
至于王将军的打算……他已经接受了钜子令,就是墨门的新钜子了,虽然他不会严格遵守墨门的所有规矩,但墨家的精神,还是会体现在他的行动之中。
自己只要相信着,并追随着就可以了,就象当初追随在徐将军身边一样。
……中军帐。
“主公,截止目前,符合要求的兵卒约有三千余,都是荣誉感很强,敢战的锐卒……河内郡兵之中,也有千余人符合条件,其他人对我军虽然也很有归属感,不过,让他们离开家乡,远走他方,依然会产生动摇。”
听了于禁汇报的情况,王羽很满意:“嗯,这个比例还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