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一旁的三皇子和金玉妃都吃了一惊,北帝也看了过来。三皇子心里这时早就恨得牙紧,风岭一脉在了北陆享受了太多的特权,见了帝皇无需参拜不止,这年年的祭祀也都是她们开舞,说是什么风调雨顺。前几任的风主听说都是绝世美女,这回轮到自己时,却见了这么个矮小侏儒,今日又是如此情景,他盯着风瞳,就担心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不等风瞳发话,三皇子抢到了前头答道:“先前龙将军也说了,大皇兄颈骨碎尽,是被人用了力气震碎的,我见那日三人之中,有人力大无比,定然是这人逃走之后,又埋伏在了外头,杀了大皇兄。”那日南方三人组中确实有一人力大无比,朝堂上的很多臣子也是是看到了的,听三皇子这么一说,大伙儿都是点头赞同。
风瞳往金玉妃脸上看去,见她强自镇定着,但先前的泪水却没了影,她装作了孩童的无辜样:“我看不然。”
三皇子听了,不依不饶道:“你手下的那名风拍子哪里去了。”
一旁的风磬刚要发话,风瞳说道,“既然是风拍子,在了那时的祭之下,也是随了风而去了,难道皇子不觉得那日的情景很是诡异,常人难能跟得上我的步调。”“她”小小的身子往下一钻,拨开了三皇子的手,看着死透了的太子,见了这样难看的尸首,“她”脸上却无惧色,反而将手伸了过去,两手合拢,刚好握在了地上冰冷的尸身上,然后缓声说道,“太子的死状还真是特别,和一般人死时全身僵硬不同,他的尸首却硬得可怕。”
精控再次上前查看,看着太子的身上果然有些青紫色,看着是冻伤的痕迹。北帝看了眼风瞳,见她小脸上没有多少颜色,只是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手。
精控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太子的尸首,一惊如同寒冰一般,如此看来...北帝看着精控,不再说话,嘴里轻咳了一声,摆了摆手,脸上已经没了伤色,说道:“小瞳,你可是愿意做朕的儿媳妇。”
三皇子听罢连忙拜下,嘴里更是说道:“父皇,我不要娶这小妖精。”太子已死,北帝只剩自己这么个儿子,若是娶这侏儒,能看不能动,风岭历来又是霸道,这还不是让他堂堂三皇子当了活太监。
听风瞳的脸上难得有了些变化,“她”连忙闪到了风磬的身后,说道:“北帝,我不要做了三皇子的老婆。”她这语气里头还满是童趣,仿佛先前的那人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北帝脸上的难看颜色少了些,看了眼三皇子,见他也是一脸不情愿,说道:“只可惜,朕现在只有一名儿子了,也罢,过些时日再说,龙卿家,这事情就交给你去彻查了,凶手无论是谁,身属哪怕,都姑息不得。”听了这话,一旁的精控很是复杂地看着地上满是冻色的太子尸首。
那名青衣男子走上前来,扶着北帝往里走去,金玉妃手里落了个空,脸上也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风磬见了风瞳在了身后,只是很快人又不见了,“她”理也不理身后前来巴结的臣子,顾自离开了。三皇子见了地上的尸首,啐了一口,也是支着个手下去了。
北陆太子的尸首只能是停留在了朝堂上,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敢上前说些什么,精控看了地上那具尸首,“也是可怜,只怕陛下这会儿也没心思了,你们照着礼数办了就是了。”
风磬跟在后头,前头的风瞳走得很快,“她”这几日来心情很是不好,风瞳也不敢询问,刚才在了朝堂上,他们问的话也正是她想知道的,那日风主由人护送回来时也是不言不语,白天跟着出门的若儿姑娘就没了踪影。
风主回来时,身上还披着那件大了许多的风拍子,自己不敢询问,只能是上前准备收了衣物,却被风主一把甩开,风主平日脾气虽然有些冷淡,却从未对人发火动手。
一人在前,一人在了后头跟着,两人很快就回了“养风院,”前头门一关,风瞳不再发话。
风瞳心中焦虑,只能是连夜守在了外头,只是听着风主在了房里头一阵摔打,到了最后发出了嘤嘤的哭声,她听得心慌,正要进去,却见了门突然打开了,风瞳头发披散,身上的一身衣服早就已经污了,看着自己杵在了角落里,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对她说道,“风磬,我已经想好了。”
“风磬,”风瞳叹了口气,“你跟着我也有二十年了,你告诉我,我这副模样可是让人很害怕。”
风磬连忙跪在了地上,“主子可是听了那些闲嘴的人说的混账话。”
风瞳走出了房门,往前走了几步,“风磬,你可是有想过成婚嫁人,娶妻生子的事情,”说着“她”在屋旁的柳树上扯下了一片叶子,含在了口中,吹出了一个长音。
风磬眼里一片模糊,嘴里说道:“风磬只求一生陪在了风主身旁。”“我若是不愿呢,”风瞳的容颜照在了水中,“我的容貌已经是十几年不变了,我先前还觉得没有什么,只是那日趟在了地上,看着满地的飘雪。那男子捂住了她的嘴巴,两人相拥离去时,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只能看着她的脚步走开,我本想说,将衣服带走,雪沾湿了她的里衣,是会冻着的。”
风瞳继续说着:“我想拉住她的手,只可惜个子矮小了些,如是可以的话,我也想能扶着她,倚在窗外看了漫天的雪景。只可惜,这身子是做不到了。”
风磬听得也是痴了,风主他...
“总该是要做下决定的,与其这般的活着,还不如早日做些了断,”他手中抚摸着那套风拍子的白衣说道,“我这受了诅咒的身子或是存或是亡,只是一念间。”
他说完,离开了“养风院”,那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风罄的眼前。
风罄只觉得喉里生堵,眼泪落到了地上,心中默念道:“风主,你可愿意回头看上一眼。这十几年,您并非孤单一人。”
041 天若有情天亦老
北陆风岭处在远离刹雪城的括离山中,山间乱石林立,终年吹着料峭的刺骨寒风,唯一给苍茫大山增些活色的只是那些嶙峋山石和怪鸟。
风吹乱了山脚下的括离河,河流上兴起了波浪,走在半山上,连一般的山鸟也没了踪迹。风瞳才过了括离河,就一人独自往前。风罄从后头赶上,却只敢跟在后头。
“风主,”风罄在后头叫唤道,前头的风瞳并未回头,他也没有往风岭的主殿-风廷行去,而是在了半山腰的位置折上了条小道。
身后的几座石殿很快就被抛到了身后,风瞳的心里更是焦急了起来。风主看来这回真的是铁了心了。风廷的上边,也就是括离山才算作是真正的风岭,上头住得住得正是风瞳的娘亲-风娑婆。她才是风岭真正的当家,平日没有要紧的事,寻常的弟子是不得轻易上到山顶的。
越往上走,路越是难行,原本人为铺砌的道路到了上头已经中途斩断了。一条只容得下单人行走的悬崖险径蜿蜒而上,山风卷落了些石屑。
风罄停下了步伐,往崖边往下看去,括离河水激湍而过,人到了这样的断肠路上已经是两腿发软,就算她身为风主身旁的亲侍平日也不敢踏进擅自来此险地,只是前头的风瞳却轻飘飘地行走在了山间,身形没有丝毫的迟疑。
北陆朝堂上,北帝的询婚之举,彻底的激怒了风主,抑或是,她想起了那名能和风主谈笑自若的若儿姑娘,一切似乎在她来了之后就不同了。
括离山上,一座风塔高耸入云,到了这里,又能见到些高山秃鹰在旁边盘旋嚣叫。
“你留在这里,前面的路不是你能去的。”风瞳眼神闪烁,将身上的衣袍裹紧了些,叮嘱着风罄。
风罄还想跟上,只是才走进步,身子已经是不听使唤,风塔四周,飞沙走石,那条长而平坦的石阶,让她不得不止住了步伐。
眼前有百余级石阶,都是用了山石制成,看着并无多少异状。风瞳看着那条石阶,咬了咬牙,往前走去,第一步,石阶上滚下了几粒碎石,第二步,地面开始了浮起了一层风,将他的身子带离了地面。
风瞳连忙趴在了地上,地面上飞起的碎石击打在了他的脸上,白瓷般的嫩肤上起了些血星子,他的膝盖在了地上磨擦着,四肢匍匐在地,只是两只脚却被带离了地面,眼看就要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唯一还能支撑住他的只是那双肉掌,石阶之上,风如同潮水巨浪般扑涌而来。风罄在后头看着心惊,嘴里止不住叫喊着出来,只是声音却根本穿不到风瞳的耳里,她的声音最后还是被风声淹没了。
风塔里头传来阵女声:“瞳儿,你修为还是不够,又何必来风塔。”
风瞳的眼中不断伸缩放大着,他嘴角带过丝惨笑:“既然出生之时,我天纵之才,又为何这十五年来,我的修为和样貌一般都是不见变化这该死的飓风,为何不讲我卷入万丈深涯崖里,一了白了。”
他嘴里骂出“飓风”两字,只见风塔里头果然是出现了一股大风,乌漆一片,力大无比,直愣愣往了风瞳单薄的身子吹来,眼见他小小的身子就要被吞没。
风瞳想起了那日在了天斗场里,自己从了空中跌落时的那阵子锥心的痛。小银的眼里满是惶恐,从下往上看着自己,她身后的那名男子,却是一脸高深的看着自己。石头击打在了脸上、身上,手掌心的痛楚阵阵袭来,却比不得那日看着伊人离去时的心伤。他恨自己昏了过去,那短短的一瞬,却犹如千年之久。
他那具五岁孩童的身躯里头,突然暴喝出了大叫声,在了地上的手掌上渗出了些血迹,石阶之上,被硬生生挖出了十个指坑。风瞳发间的束带被风一扯而飞,他的发如墨,长而韧,将迎面而来的飓风撕碎了。
黑色的发丝飘乱在了空中的同事,发带颤悠悠地飞入了断肠崖,许久不见落下。
飓风总算没了效力,风罄跌撞着爬到了风塔前头。此时的风瞳,依旧是冰冷的倾世容颜,只是唇如同被咬破了般,淋漓的鲜红。
他的发长长的,直垂到了地上。风塔前的石阶本是青白色,在了发丝的映衬下却成了雪一般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