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有着六条大汉,一个个都长得虎背熊腰,身侧的墙上还斜倚着一些兵器,在他们的身边则各依偎着一名妓女,正是棋书画和春秋冬六人,而抱琴和夏荷则在一边的那架古琴之旁,当是在一弹一唱。
见到有人突然破门而入,那些个大汉都是一惊,随即就面露怒色,指着那老鸨道:“你这老鸨好生不懂事,我们在此和美人们说话,你带几个男人来做什么?我们可不好那口,对兔相公可是不感兴趣的。”
自己还没有说话呢,就被人说得如此不堪,这几名锦衣卫的人脸都气白了。不过看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不俗,又都带了兵器,黄从虎为了小心起见还是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不给我们锦衣卫的面子!”
“锦衣卫?”为首的一名大汉上下打量了一下众人道:“你们是来寻乐子的还是来抓人的?若是抓人的,怎么不着公服,若是来寻乐子的,我们为何要给你们面子?”却是全没有当他们是回事,而且语气里多有不恭。
“你们……”黄从虎被他的话一噎,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而这时,一边的翟霸天可忍不住了,大喝一声,就操起了一张条凳朝那几名大汉劈面砸了过去。眼见得已经动上了手,那几名锦衣卫的兄弟也不废话,各自拿起了连鞘的绣春刀冲上前去。这里毕竟是京城,是天子脚下,所以他们几人还不敢真的当众杀人,不过他们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要让这几个不知好歹的人吃些苦头。
那边的大汉见状也都纷纷站起身来,取过了墙边的兵器迎了上来,一时间双方就在这雅间里打了起来,不断地有兵器相交,杯碟落地破碎的声音传来,同时还夹杂着女子受惊的尖叫声。听到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偎翠楼里的龟公、打手都跑了过来,不过一看到是锦衣卫的人在与人放对,这些人都很明智地选择了旁观,不敢插手其中。只是看着楼里的精美物件被人砸了个稀巴烂,管事的人还是一阵肉痛。
而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里的打斗吸引的时候,一个青衣书生在一名书童的陪伴下从另一边的雅间里走了出来,看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冷笑。趁着没人注意,他将一块象牙的腰牌交到了那书童的手里,小声地跟他说了两声,那书童就点头离开了偎翠楼。
黄从虎没想到这些人不但在口上不弱于自己等人,连在手上也不差,虽然自己这边在人数上占着优势,可是在打了一阵之后反而被人给压倒了,这让他很难相信。只见那对方的带头者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一晃就砸向了自己的顶门,黄从虎忙举起刀来硬架,“啪!”地一声,黄从虎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而绣春刀的刀鞘也裂了开来。
“欺人太甚!真当我们不敢下手吗?”从没吃过什么亏的黄从虎感觉自己的面上过不去了,一声大喝就刷地将刀拔了出来,然后在耍了个刀花后就直往那人砍去。见自家老大出刀了,那些已经完全被人压制的锦衣卫也都纷纷出刀而战。那些大汉们见状并没有慌乱,也都大喝着迎了上去,立时战况就更为激烈了。
在这么交手了好半晌后,黄从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因为他们已经打了有好一阵了可还是不见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干涉。要知道在京城中只要起了比较大的冲突,身负治安要职的兵马司的人会第一时间赶来的,比之现代的110出警也慢不了多少,可现在早过了他们应该出现的时间了。而且他还觉着对方越打越是来精神,似乎刚才只是热身,现在才是正餐。再看自己的那一众兄弟,一个个都已经被打得没了还手之力,若不是仗着自己手中的绣春刀锋利,早就被人放倒了。
“不好,对方似乎是有心与我们为难的!”就在他这个念头转过来时,那根手臂粗的棍子已经重重地敲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一阵疼痛传来,黄从虎就再也拿不住手里的钢刀了。刀一离手,那人手上就再没有什么顾忌了。呼呼呼呼四棍,居然不分先后地打在了黄从虎的双膝和双踝关节之上,将他打得扑在了地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的,其他几名汉子的手上也快了起来,不一会工夫,八名锦衣卫就都被他打翻在地,不过身上都没有受什么致命的伤,只是关节受了创,起不了身罢了。
羞辱感一下就充斥了这些向来无人敢惹的锦衣卫的心胸,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而露出怯意,反倒是狠狠地瞪向那几名大汉,好象是在威胁他们一般。这时那名为首的大汉上前一顿长棍道:“什么锦衣卫,还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你就得意吧,等下有你哭的时候!”一名锦衣卫威胁道。但他的话没有说完,一根棍子已经点了过来,击在了他的背上,一个声音不屑地道:“到这个时候还如此嘴硬,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哭!”那人这一棍虽然不重,但是正点在了对方的发力处,这名锦衣卫居然就这样被点得动弹不得了。
黄从虎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是对方故意布下的一个局了,便问道:“你们究竟是哪个衙门的,为何要与我等过不去?”
“你先搞清楚一件事情,是你们来找的我们!我们好好地在这里喝酒,你们不作招呼就闯了进来,还先动了手,我们难道不能自卫吗?”那首领微笑着回答道。
“我……”黄从虎一时还真说不出话来了,在呆了一呆后才道:“我看得出来你们个个都有一身不俗的武艺,想必也是从过军的,可怎么没在京城见过你们呢?”
“怎么?还想套我们的身份?可是想在日后找我们的麻烦啊?也罢,我告诉你也不要紧,我们乃是从辽东来的,我叫宋义!”
“辽东来的?”黄从虎的面色一紧,知道对方是孙承宗的人了,现在便是九千岁都未必敢和孙承宗的人明着作对,更不要说自己了。这时宋义又道:“今天事情乃是你们先挑起的,我们不过是出手自卫,你们若是不肯磕头道歉的话,我们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什么?叫我们磕头道歉?你真当我们锦衣卫不敢办你们吗?”听了他的话手,暴躁的翟霸天再也忍不住了,高声喝道,还想挣扎起来反抗。但他还没有起身,就有一根棍子戳在了他的腰眼上,他立刻又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软倒在地。
“既然如此,我们只有将你们拿去见官了!”宋义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道。
一听这话,几人都松了口气,有锦衣卫的身份在,什么衙门敢管他们的事啊?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盘算着日后怎么出这口气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也不必报什么官了,本官就能管此事!”
“什么人这么大胆?身为朝廷命官敢这么大模大样地在妓院里表明自己的身份?”一众锦衣卫都吃惊地回头看去,然后就都脸色一变,因为发话的人正是他们锦衣卫新任的同知唐枫唐大人。
第356章青楼争风(3)
偎翠楼前的道路上,几名五城兵马司的人被解惑拦住了去路,正当他们满怀戒心地挺起手中的长枪时,少年手中亮出了一块象牙的腰牌:“锦衣卫在偎翠楼里有公务要办,闲杂人人等都不得进去打扰!”
“可我们是接报说楼里有人生事才赶来的,难道动手的是锦衣卫的人?”一名军官大着胆子问道。他虽然以前没有见过,但却知道这象牙的腰牌可不是普通人能够佩戴的,现在整个锦衣卫中似乎只有一人有资格佩带。
解惑点头道:“不错,你们只管回去,一切责任都由我们锦衣卫担当!”那几名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在相互看了几眼之后,就决定回头了,显然这里发生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处理的,现在只有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在远离了解惑之后,还是有人很是不服气地道:“锦衣卫的人也太不象话了,居然在京城如此肆无忌惮,他们真当无人敢管吗?”不过他们也只能在背后发发牢骚,无论怎么说,这些锦衣卫都不是一个小小的五城兵马司能够处理的。
此时在偎翠楼里,一众锦衣卫的处境却与那些兵丁们的想法全然相反,他们都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看着自家的大人满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等人,虽然他没有说什么话,但是那种气势却还是压得这些人很不自在。唐枫在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参与过了数万人的大战,杀过国公和二品的大员之后,身上已经不觉地多了一种不怒而威的气息了。
直到这个时候,黄从虎等人才感受到来自同知大人的官威,吓得他们全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不过若不分辩的话,事情会更糟,所以黄从虎道:“大人,我等乃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不等他将话说完,唐枫就一声冷笑:“是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知错,还想将责任推到他人身上吗?适才我就在一旁看着了,是你们突然冲进雅间,先动的手,怎么能说是被人设计呢?莫非还有人逼着你们来此生事吗?”
“这个……”黄从虎还真的说不出个道理来,虽然他清楚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对付自己等人的阴谋,但是却没有一点证据能用来证明,只能呆在了那里。这时宋义却在那气虎虎地道:“唐大人,这几个家伙无缘无故地打进门来,还动手想对我们不利,兄弟们是迫于无奈才还手的,这一切几个姑娘都可以作证!”说着一指琴棋书画等八个女子。
那八个女子都点头道:“不错,这几位大爷突然破门而入,说了几句话后就动手了……”
“放屁!你一个婊子在这里说的什么话,信不信老子杀了你满门!”听这几个妓女都这么说话,翟霸天更是大怒,拿眼狠狠地瞪向了她们道。那八名女子受了他这一吓,立刻花容失色,往人后躲了躲,不敢再出声了。
“放肆!竟敢在本官面前咆哮,你真以为我办不了你吗?”唐枫也是一声冷哼道。
黄从虎心里打了个突,又说道:“大人恕罪,他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如此无礼的!不过此事确是有着内情,还请大人容我细禀!”
“哦?那你且细细说来,本官在之前也曾断过一些案子,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本官自然不会为难你们!”唐枫说着坐在了一张桌子的背后,就在这雅座里审起案来。
黄从虎就将之前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正是因为他们出言不逊,我等一时忍不住才会来此动手的!这事这里的老鸨绮娘就可以作证!”
唐枫点头道:“若是真如你所说的,倒不是你们的过错了。宋义我来问你,可确是如此吗?”宋义摇头道:“没有,我们在进了这里点了姑娘后就不曾有人前来打扰,直到这几个人破门而入。要不是他们口出狂言,还抢先动手的话,末将也不会动手伤人的。”
唐枫面上微变,看了一眼黄从虎道:“他可与你说的不同啊。不过不要紧,我且问问那绮娘就知道了。”说话间,那老鸨已经被人带了上来,她脸上的五掌印还没有消去呢,她一脸畏惧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些人,苦着脸道:“奴家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众大人饶命哪!”显然是被这里凝重的气氛给吓到了。
唐枫脸色稍缓,和颜道:“你莫要慌张,只管如实回答本官的话便可,只要说的是实情,本官不会让人动你一根毫毛的。我且问你,你在给这里的客人安排了姑娘后可曾再回来过?”
绮娘茫然地摇头道:“不曾啊,这些大爷们点好了酒菜,又叫好了姑娘作陪,奴家怎么可能再来打扰他们呢?”她这一句话刚出口,黄从虎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而那边的翟霸天更是大声喝骂道:“你个老婊子居然敢说谎,明明是你说这里的人打了你,我们才赶到这里来替你讨个公道的,谁想你却……”
“放肆!本官让你插嘴了吗?”唐枫那没有感情的声音传了过来,登时就让翟霸天住了嘴。那绮娘继续说道:“是这几位大爷说要抱琴她们八人服侍,奴家说她们八人都已经在待客了,他们就怒气冲冲地说要找他们。奴家才劝了他们两句,他们就伸手打了奴家,最后还押着奴家来到这里,这一切外面的人都是看见的。”
“你……”这下连黄从虎都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老鸨会将事情完全扭了过来说,将一切过错都推在了自己等人的身上。不过他在刚想斥骂的时候,却接触到了唐枫的眼光,顿时没了声音,同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判断,这次的事情确是一个阴谋。
唐枫点头道:“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本官自会保你没事。这里是十两银子,就当本官代下属赔你的汤药费吧。”唐枫说着取出了一锭白银。那绮娘忙接过谢了恩后退下了。唐枫看向了黄从虎等几人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居然当着本官的面还敢说谎,可见你们在其他时候是多么的跋扈了!”
看看唐枫的神情,联系之前的事情,黄从虎已经可以断定一切都是这位同知大人用来对付自己的计策。看来自己等人还是太小看这位大人了,咬人的狗是不叫的,虽然这位大人在之前没有任何的表现,但其实早就已经想好要对自己等人不利了。一旦想明白这一点,黄从虎已经有了计较,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那索性就不用说了。
“兄弟们,我们中了人家的圈套,根本是百口莫辩,何必再说呢?走,我们先认栽,等下次再找回面子!”黄从虎说着站起了身来,并且从怀里取出了一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扔在了地上。已经都这样了,也就顾不得什么上下之别了。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也都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