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有点怕自己是个假货(?)的事情被认出来,也不好多说话,只长身而起,带着龟灵往天池而去。
如今的狐柏修为大进,哪怕是去了天池最深处灵气浓郁之地也不会爆体,再回天池住的自然不再是温泉小筑了,只带着孩子直接进了天池最深处,黄中李旁边的一座小院里。
那是他们母子俩坐月子的地方。
神仙坐月子,自然没什么一定往死了吃鸡蛋,吃鸡蛋吃到吐,不管天气多热都要一个月不洗澡,什么状态下都需要戴帽子不然会头疼,一定得在床上躺着免得以后腰疼等等等等的陋习,狐柏这会儿只披一袭轻纱,连头发都懒得梳,就随便用个丝带系在身后,半靠在软塌上,手上拿着一卷道经有一句没一句地看着,见着龟灵来了才笑嘻嘻站了起来,趿拉着鞋子就哒哒哒跑过去拉龟灵的手:“龟灵姐姐来啦!”
龟灵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将行未行,因狐柏拉着,便也不好讲究了,只无奈笑了笑:“娘娘辈分乱了。”
“我和他的辈分从来都是乱的。”狐柏笑着睨一眼陪着过来的元始,笑道,“各论各的嘛。”
龟灵也不过随口一说,不曾当真,被狐柏拉着便顺势跟着狐柏进屋坐了下来,道:“我也是被老师派来,先看看娘娘到底如何了,老师还埋怨娘娘呢,说师伯靠不住也就算了,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娘娘也不慎重着些,说生就生出来了,他那边礼物都没备好,说若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就没脸过来见侄儿了。”
“也不能怪我。”狐柏娇嫩得和当年温泉小筑里和小乌龟头碰头泡温泉的小狐狸没两样,“那孽障非得出来,我威胁他要是出来后悔了我可不负责塞回去,他说不回去了,就这么出来,我也少受些罪,说的都是些孩子话,以后我羞他去。”
龟灵无奈摇头,看狐柏气色还好便知这孩子没给母亲带来多大麻烦,微微放下心来,却又提了通天颇关心的另一件事:“人间都乐意给孩子办洗三和满月酒呢,我怎么听老师说娘娘不想给这孩子办个宴了?您与师伯这个修为地位,还想再有个孩子怕是难了,如今就趁机聚一聚也是好事。”
狐柏是真的不想办这个宴的。
不说八项规定廉洁行政严控各类宴席吃请收礼的政治问题(?),一个小屁孩劳动各路大能过来贺喜,没得折了孩子的福气。
再说了孩子还没化形呢!
没化形的话过来贺喜的大能谁不知道这是个屁啊!
哪怕这是个非要自己出来的熊孩子你也给孩子一点尊严好吗?救救孩子!他今后不想被取个外号叫阿屁!
可龟灵明显不明白狐柏的顾虑,只是带着调侃的性质还看了看元始,笑道:“师伯心里必是不乐意的,好不容易有了个宝贝孩儿,怎么能不昭告天下?师伯也快劝劝娘娘,真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像什么样子。”
元始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自然是有些恍惚的。
面对着狐柏也含笑看过来的眼神,大佬甚至还有点点……“她该不会是看出来了我是假的吧”的空虚。
可空虚了一秒又立刻反应过来,假个屁!我!如假包换!元始天尊!
狐柏却是饶有兴味地看了元始半晌,突然笑道:“圣人想不想办?”
圣人看着这狐狸精,毕竟带他骨血的小团子不在这里,而和狐狸精本身呢……他又不是那个元始,和她之间并没有感情基础在,看着狐狸精便不如以往情深,甚至还有点讨厌了很多年妖怪之后的生理性厌恶,自然是不乐意办什么宴席的。
但……原本的元始,应该是很乐意昭告天下才对。
并且一个宴席办下来,别人不好说,但通天一定会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个入定就到这个地方来了,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和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但是……看一看这个世界的通天,也好。
“办。”另一个世界的元五岁真的是耗尽自己几百万年来有且仅有的演技才憋出了一个情深似海的表情,“我们的孩儿,自然值得世上最好的。”
龟灵以女性的第六感表示,不对劲_(:3)∠)_
这个师伯情况不对。
她伸出手来,悄悄拉了拉狐柏的袖子,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狐柏却素手一翻,安抚性地拍了拍龟灵的手背,一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睛微微下沉,示意自己知道了。
但……想办就办吧。
她浅浅对着元始笑了笑,演技比元五岁那是好多了:“好啊,那就办,不过办太大了麻烦,便办个家宴,道祖必是要请的,之后么……请大兄与三弟带着门下过来,再加上女娲娘娘,人族三皇,天帝天后,东皇和妖族的大长老过来,也便是了。”
说起来,这事儿要放到凡间,别说皇帝皇后生了有且仅有的小公主要办洗三宴了,哪怕是一个五品官家里生了个嫡女要办洗三宴也能写上三五章宅斗文来一场人仰马翻的,但在神仙地界,还真就是说办就办了。
仙人们清心寡欲,又无那许多的宗族势力嫡庶之分,真要办宴会,也不过是嘱咐童子打扫厅堂,又准备上灵花灵果灵茶,再派白鹤青鸾等等豢养在山中的灵兽去送个请柬而已,都是一个法诀便可妥当的事,于是圣人和道祖达成一致意见,不几日,诸大能便乘辇腾云骑青鸾骑白鹤地来了。
元始如愿看到了他在那个世界对不住的那些人。
通天穿着大红八卦衣,长相俊逸,神色舒朗,明摆着的一直以来顺风顺水,从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大能模样,见着了二哥都只笑嘻嘻地一拱手便算见过,急急去后头见那养在天池灵气最浓郁处的小气团子,戳了半天小气团子,直直戳到小气团子都生气发黑变成黑团子了才坏笑地出来与元始拼酒。
三霄和赵公明跟着通天一块来的,这四个在截教里面仿佛叛徒的跟脚清奇之辈和元始亲近得很,到了之后也没管不着调的老师,只都大大方方来拜过元始及立在元始身边的狐柏,又送出了准备好的给小团子的小礼物,神色之间也没有那被逼着去做龙虎玄坛真君和感应随世仙姑的憋屈,一如既往的天之骄子,矜贵高华。
多宝还不是佛祖,并没有带着一腔怨恨转世投胎另去佛门;金灵也不是斗姆元君,并没有不苟言笑严肃正直成天以规矩为名和昊天对着干;无当也不是黎山老母,不会看到他一眼便觉得像是看到了什么垃圾一样嫌恶的撇开头去;小可怜龟灵现在都是修为大成,完全没有被心魔影响的模样……
就连后来被文殊煽了的虬首仙,因为没有被强行打成坐骑,这会儿都是齐齐整整干干净净,和他的好基友灵牙仙一块笑嘻嘻和东皇带来的大长老们打成一片撸袖子喝酒,而小十还不是大日如来,眉眼之间没那许多寂灭佛性,现在是妖族的东皇,温暖和煦的小太阳,隐有其父之风。
却不见燃灯。
——燃灯被这一界的元始逐出师门了,没了这样一个人,席间便还有文殊普贤他们的身影,且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对老师的尊敬和孺慕,一点问题都没有。
故人俱在,娇妻佳儿。
现世安稳,天下太平。
元始心里感慨,与通天碰了一杯,举袖欲饮,眨巴眨巴眼睛的功夫,本来平静的酒爵之中突掉入一滴水珠。
元始仿佛未见,仰头饮尽。
狐柏酒量从来都不好,别人来敬她酒她都是笑着点点头喝果汁,全程陪在元始身边由着他和阐教截教门人们对饮。
一圈酒喝完,好几坛子万年陈酿,便是圣人也有些神志不清,在客人们乐呵呵的“圣人约莫是欢喜坏了,娘娘莫要怪他”的调侃中,狐柏把喝多了的老公扶回了寝宫,待收拾干净了醉鬼之后,又去后头看过了小团子,小团子正常修炼也没啥问题,自己略想了想,还是到前头来照顾今天发了疯一样喝了好多酒的那个谁。
待天明时,某大佬自朦胧间醒来,见着面前就守在他榻边,这会儿靠着床柱困觉的小狐狸,一个仰卧起坐就从榻上坐了起来,急急去牵自家小可爱的手。
因为姿势不太舒服,狐柏睡得很浅,大佬有动作之后她便醒了过来,感受到仙长手心的温暖时狐柏还噗嗤一笑:“怎么着,还吓坏了?”
大佬没好意思说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_(:3)∠)_
只是黑着脸道:“他闹得也忒不像话!”这个他很显然指的就是那个世界里的那个谁了。
狐柏掩唇,乐不可支:“仙长,这些事……”
“我知道,要是没有你,我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仙长握紧了佳人柔荑,却还是觉得不够,便伸出手来把小狐狸圈在自己怀里,“所以,我总是比他幸运的。”
狐柏很顺溜地躺平在这个她沉迷了许多年,也不知道还要沉迷多少年的怀里:“是仙长教我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要说幸运的,应该是我。”
“我教过很多人。”仙长摇摇头,微微俯身,咬住了她柔软的双唇,“可也只有你这小傻子做到了。”
狐柏哪里还管大佬在说什么,只食髓知味地回应着,一不自觉就被大佬踢走了绣鞋,随后衣带便被随手一拉。
情事正浓之际,仙长拉着小仙女的手,轻轻道:“微儿,他在那一界实在是孤寂落魄得很,我把先前你我参悟出来的魂魄被人敲了一角之后如何复原的功法写给他了。你说……他会不会明白?”
“会的。”狐柏笑得温软,啃了一口仙长的锁骨,“他和我的元五岁一样聪明。”
“元什么?”
“元五岁!”
“你再说一遍元什么?!”
“元五……”这是女子讨饶的声音,“啊啊啊仙长饶命!”
……
……
……
半晌,红罗帐内,只有一声嘟囔:“哼!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狐九岁!”
春光正好,一室旖旎。
而在原本那个世界里,元始从入定中醒来,一点障碍都没有地直接看到了他案几上放着的一卷功法。
才读了片刻,元始双眼便越来越亮。
卷起那一卷功法便去了禹余天,面对着一脸清冷的灵宝道君也一点不改他的热情。
“我知道你本体恨我,金灵云霄他们也恨我。”元始开门见山地把那一卷功法递出去,“我讲道他们肯定不愿意过来听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应当把功法给你,让你来给他们讲脱身之法。”
听到脱身之法几个字,灵宝道君垂下的双眉微微扬了扬:“圣人有这般好心?”
“哪怕我没有这般好心。”元始忍了这怀疑,低声下气道,“你的徒弟们现状也不会更坏了。”
这倒是事实。
灵宝道君看在徒弟们份上,终是放软了身段,抬手接过了那一卷功法。
三月后,周天八部三百六十五诸神都收到了元始天尊的筒帖,邀请诸神前往禹余天弥罗宫听讲混元道果,主讲人,灵宝道君。
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