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峰估计酒喝得太多,这时候已经说话口齿不清起来,一直拉着颜秉绶要和他说说话,颜秉绶想要挣脱给今日来的人敬敬酒,都不能够。
邵峰见正在挣脱他的颜秉绶,力气更大了,摇晃的身形“嗖”地立了起来,一把拽紧颜秉绶的手腕,将他按压在食案前。
颜秉绶无奈地哭笑不得,心道:谁说喝醉酒的人没什么力气,这蛮力挺大的。
他的小脑袋被邵峰的手臂环着,手肘左摇右晃地不时地还堵上他的口鼻,他能维持正常的坐姿都很不容易,根本却连半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稍微一用力挣扎,箍住他的手臂愈发地收紧,勒得他差点上不了气了,不平衡的身体立即向一旁歪去,邵峰的手臂就更紧了。
颜秉绶手脚并用,用咽喉中的一丝气息叫嚷着:“邵峰,好好好,你有话就说,好不好?……你说的对,我这不是听着呢吗?……你放开,我好好听你说!”
邵峰嘴里面呜哩呜喇地说道:“你爹这段时间在朝中大臣的府宅中进进出出,不就是想着那大鸿胪府的那个位置吗?”
颜秉绶听了这话,心中对他有些不耐烦了,面上还是赔笑着:“邵峰,最近的确事情多。不过那一次你没有沾光,还不是都是你和张歆陪着我去的吗?”
“嗯,你就是什么事情,都能想得起我们,我……”,他“呵呵”地乐起来了,“不过我爹让我好吃好喝,想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掺和朝政之事。”
颜秉绶避着邵峰凑过来的大盘子脸,他使劲地向后仰去,面容都有些扭曲起来,还拉动着脸皮堆出笑意:“你们家有世袭的爵位,你以后袭爵就行了。”
沈陌看见这几个醉汉嘴里说着胡话,加快脚步,本想着能在邵峰和颜秉绶二人的迷糊下溜过去。
邵峰虽是话多,但是还没醉到不识人的地步,相反,他眼神一下子就锁定刚进门的沈陌。
他费力力量要站起来,无奈自己的手臂上还套着一个颜秉绶,稀里糊涂地说道:“颜秉绶,你不要拉我!我要起来!沈陌来了!走!过去打个招呼!大家一起喝!”
眼见沈陌马上就溜走,留给三人一片衣角了,邵峰即刻放声大喊道:“沈陌,你站住!你到哪里去?过来,喝酒来!”
沈陌听到他雷声般的叫嚷,当即停下脚步,垂头闭眼,很是无奈地转过身来,面对三人又是一副世家公子哥的翩翩模样。
沈陌温和缓步上前说道:“邵兄,颜兄,张兄,我刚进门,先过去给陆公爷和陆赞打声招呼。再去看看祖父和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邵峰猥琐地笑了起来,大声叫道:“是啊,先去看岳家。再去看看媳妇。你现在还没结婚,自是不比我们三人,知道结婚的好。告诉你,女人啊,那滋味……嗯……挺美的……”
沈陌听他说的不成话,理都没理,转身就走了。
邵峰见他还没听完自己说话,立刻掉脸走人,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顿时勃然大怒起来,手掌猛拍在食案之上,震的碗碟一阵阵发抖,他手一指那离去的嚣张背影,怒叫:“沈陌,你……”
邵峰带翻了一盆羊肉汤,汤水油污尽皆洒在袍子上,邵峰一屁股坐下又坐在那汤水之上,这样他的下半身都染上了这四处流散的羊肉汤。
元崇和元望看见邵峰这狼狈不堪的这一幕,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顿时之间,他二人手舞足蹈,拍手叫好,笑得前仰后合。
沈陌溜得极快,邵峰甭说现在已经喝了许多酒,就算是不喝酒也追不上的。
所以邵峰看着翩翩少年不屑理他,本就气愤的极了,胸膛被酒精灼烧的快要炸开,一看见元崇和元望明目张胆地取笑他,酒精催着平日里积压的恶念,冲着元崇就一拳过去。
这一拳力道很大,带着桌子都翻了个,刚好打中元崇的鼻子,两道血痕从鼻孔不断流出,将元崇的嘴和下巴糊住,肆意横行的血也还流进口腔之中,元崇呛的咳出,才醒过神来,缓了缓新鲜的气息。
这世上只有元崇打别人,还没有人敢打元崇的。
元崇凶狠的意气被充足地激发起来,不顾血流不止,抄起手边一个大馒头就朝着邵峰的脸上打了过去,刚好砸中了眼睛。
元崇在京中打架是打惯了手的,有着灵活的身手和祖父的功荫,在京中通传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他乘着邵峰捂着一只酸痛直流眼泪的眼睛,冲将过去继续一记铁拳,砸中他另一只眼睛。
邵峰的眼眶顿时被打的破了皮,血迹随着眼睛、鼻沟,嘴角,脖颈一路流下去,看起来很是吓人。
元崇怒气还是没消,一脚将他蹬翻在地,蹬的他仰面朝天,接着上步将他跨在身下,迅速地朝着那只受伤的眼睛又是猛击了五六拳。
颜秉绶和张歆二人费劲周折,终于将他拉住了。
颜秉绶抓住元崇舞动的重拳,用自己的身子垫在邵峰身上,距离太短,元崇伸不开,被颜秉绶死死地抱住。张歆双手扭住元崇的另一条胳膊,和颜秉绶二人合力,才稳住元崇,将他从邵峰身上扯了下来。
元崇不依不饶,眼见被二人打开,蹬着脚即将和邵峰分离之际,又冲着邵峰肚子上踹了几脚。
沈陌自是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他逃跑之后便是找陆赞了。
不等沈陌说话,陆赞主动地交代了他妹妹陆文茵的所在,笑道:“文茵在房中和薛堂主说话。”
“薛堂主?”
“何彰德的夫人薛水平,因是何堂主身亡,何彰德病残,故是何夫人接手了白圭堂,主持起堂中事务来。我也是刚刚才得知。”
沈陌听了笑了笑,自己这时也不好过去,免得打扰二人叙话,便一直和陆赞扯东扯西的。
一个杂役急冲冲地跑到陆赞这里,慌忙地指着墙外说道:“少爷,不好了,不好了,打起来了。”
他和沈陌互相望了一眼,无需多言,立时起身,朝着墙外的小院里面进去。
二人疾步去看,那杂役一路上边说着。墙外的那些房间中都是些年轻的世家子弟,陆赞想着同龄人,便将他们招呼在一起,没有长辈在,也随意些。
众人为了躲避元崇和邵峰的拳脚之战,避免池鱼之殃,全部都从屋里面跑了出来,立在小院敞地上。
元崇也被众人拉了出来,不断地跳腾着叫骂:“邵峰,你他妈,敢打我,让你今日知道爷爷的厉害。别拉我!邵峰!你有本事再来啊!别拉我……今天小爷我要弄死他个杂碎!”
沈陌和陆赞二人见元崇撒起酒疯来,忙招呼着几位熟识的好友将他推推搡搡地拉出小院大门。元崇一路上双脚蹭地不肯离去,呲牙咧嘴大声咒骂邵峰,一只手死死地攀在门上,死活不肯松动半分。
元望看见邵峰脸上汩汩流下源源不断的血下来,当场就吓坏了。后来听得旁边不知何人提醒道:“赶快将你哥拉住,愣着做什么?难道真的要将这邵峰今日打死在这里不成?”
元望一向是个没主意的,听了这句话一下子过去开始拉起元崇来。不过,他自幼为元崇马首是瞻,今日元崇酒疯撒的疯狂无比,力气大的吓人,几次将元望摔在一旁。
元望的手上和胳膊上都蹭破了,看到元崇那凶狠的样子,让他都不认识的,吓得他再也不敢上前,忙着到前院去找爹爹元骧去了。
沈陌和陆赞进屋一看,邵峰已然昏死过去了。
那张英俊的脸上已经辨不清楚任何人脸的模样,有的地方血迹已经干涸,留下黑色的底色,眼睛上方血液还是不断涌出,整个胸口的衣服已经被浸染透了,似是在血水中游荡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