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茵听着这话,目眦崩裂,两只黝黑的双眼在暗夜中犹如巨龙喷出火焰。
果真,和她想得一样,父亲果真是被人害死的。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脑袋一片空白,等到真的神明清醒时,她已经欺身到了赵一柏身边,糟了!周遭所有温暖的回忆,冰冷的恨意全部破裂。
赵一柏出手极快,而且毫不犹豫,一眨眼的光景,对送到手上的羔羊一个鹰爪反手锁住,扣在喉间,将凄厉的叫声闷在里面。
眼看紧锁的手指收缩,沈陌惊惧地咆哮:“慢!”
赵一柏那细长的桃花眼笑得张狂:“沈陌,你知道我要什么?”
沈陌从小就认识这赵一柏,姑姑惨淡的血泪,元康悲凄的哀叹,都是这个女人不动声色,借着元骧之手轻易地早就的。她那柔弱的身段中藏着最是刚强铁辣的恶毒,即便是元骧说弃便弃了,如今陆文茵在她眼中更是算不得什么!
“好!”沈陌一口答应,如今赵一柏所求的不过是自己女儿的自由,“我们用公主来交换!”
听到这一言,赵一柏的手指终于松动了些,新鲜的空气顺着陆文茵喉头的痉挛不断地涌入心肺之中,吸得急迫得猛地咳嗽起来,涨红的脸色更成了紫红色。
沈陌刚向前走了一步,赵一柏轻轻一挑眉笑道:“别想着耍什么花招,现在换,就现在!”
沈陌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就要跳到天外,白皙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他咬着牙:“好!现在!文茵在你手上,我还能耍什么花招呢?”
沈陌面上毫无表情,但是心中已经慌得不成体统了。长袖之下,他的右手手指在几个小瓶上摸来摸去,找到了,就是这个!
眨眼间,沈陌一扬手,白色粉尘扬起,赵一柏身前身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千钧一发间,陆文茵猛地往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腕上一按,那手不能地一松,擦破了陆文茵脖子上的一层油皮,整个人猛地跃起脱离那白色粉圈,浑身发软,倒在地上,双眼尖锐的刺痛划破了俊秀的娇容,她强撑一口气,哑声说:“我的眼睛,解药!”
沈陌蓦地飞身上前,一个转身扫得药粉逼近赵一柏,手帕已经捂住陆文茵的口鼻:“解药在我手上,若是不想死的话,就让元素顺顺利利地到了突厥!不然,一个违抗圣旨的公主,我们真是不知该不该留了!”
沈陌望向孙庆云那漆黑沉寂的双眼,面对这一反转,他冷漠的有些异常,他凌冽地看了一眼双眼迷糊中毒倒地的赵一柏,十分冷漠,窗户的光照在他身上,就像照在冰上一样。
“飞云!”孙庆云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这也算是毒药?不过是使人神明恐惧狂躁些罢了!喝些清肠胃的药便解了!”
他朝着沈陌一掌打出,可是这一招虚式太过明显了,仿佛有几分刺痛意味,几招过后,孙庆云不甚恋战,去看赵一柏的伤势。
沈陌轻易地便躲了过去,和陆文茵面面相觑,二人乘着夜色在墙头飞跃,直接上了屋顶,这里屋顶墙壁相连,二人踏着瓦片隔墙迅速逃离。
沈陌一抬头,猛地停下脚步,望着那亮着光洪典的房间。
他突然想起赵一柏的一句话来,“就算是将整个五原府拿下,我们也是可以的”,赵维庄肯定派了人在这里接应她,要么整个卓氏坊的人来了!那洪典到底……
沈陌越觉得洪典这里简直是个大坑,还没理出什么头绪,不料陆文茵眼眶发红,直戳戳地戳到他的心口:“我们去找洪典问个清楚!我不相信洪典是这样的人!”
“你!到现在了,你还相信那个洪典?”
“是!我信!”陆文茵晶莹的眼睛透出从所未有的坚定,“我信!”她再一次强调,那目光真诚而直白,没有一丝隐瞒和犹豫。她等着沈陌对自己的认同,对自己判断的承认。
沈陌阴着的脸似乎要挤出水来,半响才吐出一句避重就轻的话来:“你脖子还留着血,先上药再说!”
陆文茵当时听了赵一柏的话,就震惊了,一时间对洪典有些怀疑,可是一冷静下来,她坚信洪典不会背叛父亲,不会背叛从小到大的情义。
她还是不理会沈陌的话:“我们现在就去问他!我要亲耳听见他的解释!”
沈陌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从赵一柏那个狼窝里面跑出来,现在又要去另一个虎穴,而且还是洪典的虎穴。沈陌的脑门突突地跳动着,动了气:“我不去!”
天空中没有月亮,闪烁的星星明暗晦涩,虚空中有根绷的弦拉扯着,两个人在夜色中盯着彼此盯着,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两个人都能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对方犀利的视线。
陆文茵被他盯着,迷惑和委屈淹没了她的心头,她略微一低头,就像放下了些什么,又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站在原地两手一摊“那我自己去!”
沈陌搭在陆文茵留给他的后肩上,给他的是毫不留情的甩开,那张俊俏的脸上冻着层寒霜,扭头看了一眼走开了。
沈陌停顿了片刻,隔了五六步才气狠狠地跟了上去。他心中极不情愿,但是现在真是在龙潭虎穴一般,如何能让心上人独自去见他的青梅竹马!沈陌一想起洪典,就觉得气短起来。比他威武,比他有武略,文茵还信他!
快到洪典的屋子,陆文茵站定,转身问道:“你不是不去吗?”
沈陌恶狠狠地,犹如一头幼虎亮出刚长出的爪牙:“若是他真是背信弃义狼子野心之人,我第一个跳出来杀了他!”
陆文茵挽起他的手臂:“好!若真是这样,我和你一起跳出来杀了他!”
沈陌心中终于有些安慰了。
“可是,就算我们两个合手,也打不过洪典!”
沈陌心中千言万语都被这句话打发到了遥远的极地了。
第七十七章 东风西风
两扇门大大地敞开着,本就宽敞的书房显得异常空旷。
洪典就好像知道他们要来一样,深夜灯下拿着一卷兵书看得十分的入神。他一只蒲扇大的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书简入了定似的一动不动,倒是将这个刚健勇猛的武夫衬托出几分文质彬彬的书生气来。
沈陌本来要跟进去,陆文茵好说歹说将他劝在了门口。
她一个人进去见洪典放下手上书简,互相一对视。陆文茵那诘问的目光一扫,洪典也是心有灵犀地微微一顿,顿时让两人油然升起沉默的压迫感。
陆文茵就那样站在门口,盯着洪典,想要质问,但是又怕失去一些最是美好的过往。她怕!有些话一旦开口,曾经的一些美好,便如同今日的晚霞被黑色的浓墨侵染,那记忆中的笑声变成刺入人心的尖刀,扎得她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洪典双手把住桌沿,伸直了胳膊将坐垫轻轻往后一蹭,随意地盘起腿来,笑道:“阿茵,你要问什么,便问就是!你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陆文茵看着他坦然和善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近前到了塌边坐定:“你……赵维庄……你们……还有卓氏坊……”
洪典认真地听着她断断续续说不出的话,嘴角弯了弯,神色更加缓和:“你还是那样!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还要等着我自己说!我一向不瞒你任何事的!你问,我告诉你便是!赵维庄的确在几天前命令我,阻止公主和亲,如果有机会做掉沈致、沈陌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