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家村的村民集会广场位于村子的东北部, 广场的面积有三百多平, 正南方向生长着一棵百年老槐树, 树大根深, 枝繁叶茂, 在老树的左前方吊着一座长约半米, 不晓得经过多少个风吹雨淋的日夜, 铁皮外壳早已经露出锈迹斑斑的老钟,下面垂着一根拉摆子的绳子。
艾美找的地方位于广场的后半部,偏西, 周围都是小树墩子,位置不会太过显眼,正台上的话也不会听不清。
跟着梅画艾奇走进会场的人显然已经注意到这位亭亭俊立举止优雅的小男子了。
这是作为村里的新人第一次参加全村人的大会, 大多数的人都抱着温和友善的态度冲他微笑, 见过两次面的人还主动跟梅画打招呼,有的之前没注意到, 经过身边人鼓捣一下才发现的人, 明显吃惊愣住, 然后才不好意思的干咳几声露出笑颜, 还有的人都走过去了还不断的回头看, 结果不留神就撞到了前面人的后背,立马哈哈一笑, 等等等等,这些若有若无目光和善的打量并没给梅画造成困扰, 他也不觉得对方逾越, 就像第一次外出赶集那天一样,行动坦然,面带微笑,举手投足间都展露他是一个好休养的人。
艾美拉过梅画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自己又弹弹灰坐了紧靠相邻的一个树墩子上,至于艾奇则坐在了周里的身旁。
艾美捏捏梅画的手臂,上下仔细的瞧了瞧他的衣服,满眼喜色,关心的问,
“冷不冷?”五月天,娃娃的脸,天气说变就变,早晚也凉。
“不冷。”梅画左右看看答道,然后又贴近艾美的耳边磨牙说,“就是衣扣太麻烦!”这算是记仇了,每次一提衣物准保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让人头疼的事儿。
“呵呵呵……”艾美轻声的抖着肩膀笑出来,眼角瞟见梅画咬牙气哼还有点忿忿不平的样子,心里越来越觉得可乐,简直停不下来。
梅画皱着眉看着大姑姐幸灾乐祸的偷笑,故意使坏伸手掐了他两下大腿,恶声恶语的威胁道,“不许乐了!”
艾美哈哈哈地躲着他的手,乐不可支地瞅着恼羞成怒眼冒水波的人,生怕把这人惹哭了不好哄,连忙止住笑,只是脸上仍旧欢快的表情太过亮眼。
正想说什么,就听他嫂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有什么好笑的事儿呀让我乐乐,瞧吧你们哥俩高兴的,离老远就看到了。”
听到声儿,艾美拉着梅画一起站起来,把旁边放针线筐的木墩让出来,
“你坐这,早给你占上了,婆么来了么?怎么就你跟大哥啊?”
张兰兰一手拖着肚子一手扶着艾美递过来的手臂,慢悠悠地走到旁边,借力扶着腰坐下,然后抬头才说,
“比我们早一步出门的,都是你大哥在家磨磨蹭蹭的,比我还黏歪。”
黏歪的周实坐在周里身边,路过艾奇时,挑事一样,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那可能是找别人一起坐了,我在这低着头纳鞋底还真没注意。”艾美拽着梅画坐下,显然并不想多说,只是一言带过。
张兰兰大体也了解艾美的心思,于是顺着他的意不再往这方便说,转而笑么呵呵地夸赞梅画的衣裳,嘴里啧啧声不断,既有惊叹又含羡慕。
不是他从小到大没出过镇上没见过大世面,当然也必然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另一面自然是梅羽给梅画准备的衣裳用的都是上等水色的衣料,细致的剪裁,精巧的绣工,这三块就算单拎出来一处,贵的都让人咋舌,更逞论加起来呢,完美的成果想不让人关注都不可能。
除了陪嫁箱子里的布料和成衣,相对来讲挑担上两个包袱里面的已经降低档次了,梅羽年岁长,有阅历,经事多,自然想的周到,他生怕梅画穿的太好招人嫉妒,如果遇到见财起心的肖小,那顶多是失了财物,无伤大雅;
可要是碰上那心狠面冷嫉妒成狂的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使人日日都不能安生,这让一直生活在优渥纯真环境中的梅画如何能对付那些坏了心肝的卑鄙小人,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
当然,天生富贵的梅羽并没切身体会过平常百姓的生活,就这些衣服还是他的贴身么么偷偷的给准备的,拿到手以后,梅羽关着门对着它们眼泪汪汪地愁了个一下午,最后在他夫君多番软语相劝又信誓旦旦的安慰保证下才眼不见心不疼的让么么悄悄地去衙门给替换过来,不过,要是让他知道衙门按照朝廷条例给准备的东西连他这个十分之一好都没有,他绝对能怒火中烧兴师动众的带着世子亲自送亲,直到眼睁睁地看见人安好方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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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的正前方,老树下,艾东方端坐在一张书桌前,人已经到了差不多了,每次开会前现场都热闹的不行,说话声嬉笑声嗡嗡嗡的震得人耳膜疼,也是,平常家家户户都种田卖菜起日子,还真没有这闲工夫坐下来家长里短的闲聊。
艾东方沉稳精烁的目光掠过众人,一眼就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梅画,不是他眼神好使,究竟是梅画的样貌太过惊人,哪怕他素面朝天,黯然静坐,衣着质朴,只单单凭他清澈无邪如玉华美的面容,娴雅端庄的神态,偶尔露出孤傲倔强的眼神,一瞬间便能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鹤立于市。
想到今天这造福村民的好事都是因着梅画才能分到他们村里,艾东方的心里除了感激,还多了一些敬畏,想到昨日县主薄当面直言不讳的再次让他照看梅画时,他终究抵不过多日来盘旋于心底的疑惑,多问了一句,岂知主薄也面带遗憾无能为力的摇摇头,但是临出门前却给了他一击闷雷:梅画的亲家和皇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