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可能?”傅青嚷嚷道,带着人挤到套圈的摊子边上。丢过去一锭银子,换了一把竹圈过来。
那小摊主看了赵汐朝一眼,便笑道:“这敢情好,上门来送银子了。”
“你怎么狗眼看人低呢!什么叫上门送银子?小心我让你倾家荡产!”傅青塞了一个竹圈到赵汐朝手里,笑道:“来来,你尽管抛,套中了就是你的,套不中算我的!”
“我想回去了。”赵汐朝攥紧竹圈,轻声道:“你哥让你送我回去的。”
傅青急了,生气的对着小摊主挥舞了一下拳头,怒气冲冲道:“都怪你!又不是没给你钱,怎么废话这么多!我要怎么玩是我的事,你瞎说什么!”
“哎,公子如何要怪我?这姑娘眼睛有疾,又不是我弄的。这都看不见,还玩什么套圈,大家说对不对啊!”
在场围观的百姓轰得一下笑开了。
“就是啊,回家歇着吧!生得娇滴滴的,别再被人撞到了!”
“来来,想要什么,哥哥买给你!生得这么漂亮,怎么是个瞎子,可惜了!”
傅青气得一把将竹圈丢到小摊主脸上,趁机扑了过去,上去就挥了一拳。他在京城横行惯了的,自然不肯轻易罢休,又抬腿狠踹了几下。
这小摊主也来了脾气,起身就要同傅青扭打。哪知才举起拳头,手腕上立马被什么东西卷住。
明珞手里攥着一条鞭子,昂着下巴道:“傅青!你的小姑奶奶来帮你忙了!”
她说着,往赵汐朝身上瞥了一眼,不耐烦的对着琅沅道:“哎,就你!赶紧把她带远一些!要不然等下误伤到了,回头傅言哥哥肯定要责怪我!”
“哦,好。”琅沅应是,上前挽住赵汐朝的胳膊,柔声道:“来,赵姑娘,我先送你回去吧?”
“可是傅青要怎么办?你们带了家丁没有?傅青,傅青,快别打了,傅青!”
“赵姑娘不必担心,我先送你回去罢。我听说你眼睛看不见了,是真的吗?”琅沅说着,举起手往赵汐朝眼前挥了挥。
赵汐朝轻轻颌首,由着琅沅挽着她往前走。谁知越走越是僻静,原本是闹市车水马龙的。岂知走了一阵,连人声都听不见了。
突然,一直挽着她胳膊的手一松,赵汐朝心里一个咯噔,两手在半空中摸索着,唤道:“琅沅,琅沅,你在哪儿?琅沅?”
琅沅苍白着脸,往后退了几步,她咬紧下唇不肯出声,望着赵汐朝在小巷子里胡乱摸索,眼底渗着几分狠毒。
——就是眼前这个女子夺了她的未来夫君,若不是这个女子,她便能同傅言订亲了。只要眼前这个女子在世上消失,那就再也无人妨碍她嫁入傅家了。
强烈的恨意驱使着琅沅往后退了几步,周围是潮湿的墙壁,这里是一条深巷。寻常百姓都不会往这里走。再往前面一些,聚集着不少乞丐。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冒犯了赵汐朝,那便是最好不过。
“琅沅,琅沅?你在哪儿?傅青,傅青,傅青!”赵汐朝大声喊着,两手胡乱的摸索着,手边是潮湿光滑的墙壁,她顺着墙壁往前走了一阵。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脚底一滑,整个人就跌坐在地,手心像是按到了什么东西,划出了一条口子。鲜血汩汩的往外头流。
“姑娘,姑娘?”
“谁?”赵汐朝握着伤口,往后缩了缩,后背就抵在了墙面上,“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姑娘你是谁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说话的男人穿得破破烂烂,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有梳洗,黏成了一团。抬起满是污秽的脸,对着左右的乞丐招了招手,这才伸手要去拉赵汐朝的胳膊。
“不要碰我!走开!快走开!”
赵汐朝一把挣开,摸索着往前爬了几步,就听头顶又传来一声尖锐的笑声。
“姑娘别跑啊,跟哥哥说,你叫什么名字。哥哥带你回家啊!”
赵汐朝眼里胡乱蹦出几滴眼泪,她什么也看不见,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摸索。两只手心被粗糙的地面划出了许多伤口。一刻不停的大声喊道:“琅沅,琅沅!你在哪儿?傅青,傅青!安平县主,你们在哪儿?”
“县主?”一个男子闻声,将脏兮兮的手缩了回去,犹豫道:“大哥,这女的在喊什么县主。不会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吧?你看她穿着打扮,还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怎么可能?我看啊,八成是哪个商人家的小姐。你看看她,眼睛都瞎了,身边也没个丫鬟伺候。怎么可能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我看是逃跑的小妾还差不多!来来,哥几个搭把手,咱们先把人拖进去!”
这男子说着,搓了搓手,作势就要往赵汐朝的脸上摸。哪知手还没摸过去,眼前一阵鲜红,随之一只手掌被人齐齐削飞。
“啊!”惨烈的痛呼声瞬间响彻整条巷子。赵汐朝脸上溅了几滴液体,吓得她赶忙缩成一团,两手捂住耳朵,拼命的摇着头。一叠声的大声喊道:
“傅言!傅言!傅言!”
她撕心裂肺的大声喊着,每喊出一声,心里的恐惧就多一分。她不知周围到底发生了何事,未知的恐惧支配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求生的欲望驱使着她大声的喊人。可周围响起了一阵嘶吼声,再多的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赵汐朝,没了我,原来你过得这么惨啊?”
☆、79.风起云涌
“……执名?”赵汐朝脸色骤然一白, 唇瓣蠕动了几下到底没说出话来。鼻尖一酸, 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她形容狼狈, 脸上还溅上了几滴鲜血, 更显得楚楚可怜。眼睛上缚着一条发带, 连执名的脸都看不见,只能徒然的伸着两手, 胡乱的摸索着。纤细的十指布满密密麻麻的伤口。
“执名,你……还活着?”她有些不敢置信, 侧着头声音直发颤。
“是啊, 我还活着,活得非常好。阎王爷说我阳寿未尽, 孽障未消, 又把我赶回来了。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一点事儿都没有。你说气不气人?你想方设法的想将我弄死, 结果我没死, 你自己却瞎了。赵汐朝,你知道什么叫做现世报么?就你现在这样!”
执名手指挑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转得飞起,淡紫色的长袍,宽袖比寻常衣裳短了半截, 露出雪白的手腕。领口开得极低,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光洁的胸膛。腰间系着一条乌黑色的皮革宽带,上头装饰着骷髅头形状的铜制饰品。左右各挂了一条穗子, 中间缀着核桃大小的银制镂空铃铛, 鲜红色的流苏随风轻轻摇曳。可并未听见半分铃响, 十足诡异邪气,可又多了几分肆意张狂。
眼角渗着三分清冷,七分戾气,唇角始终向上翘起,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笑意。他回头望了一眼满地的残肢断骸,面露轻蔑之色。这才半蹲下来,伸着衣袖胡乱且粗鲁的往赵汐朝脸上擦了两把,笑嘻嘻的问她:“怎么,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嗯?”
“执名,我……”
他根本不待赵汐朝答话,飞快的点了她的哑穴,笑道:“你还是不要开口说话了。你一说话,我就想相信你。我一相信你,你就想方设法的算计我,这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着,混得这么惨,还是跟我走罢。惨兮兮的,我看着就很心烦!”
赵汐朝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任由执名将自己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她生怕执名是来找自己报仇的,使了全身的力气挣脱开来,转身往后面窜了几步。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执名闷哼了一声,就见赵汐朝一头撞在了石壁上,而额头下方却垫着一只手掌。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又笨又蠢,真想一掌把你打死算了!”执名一手拽过她的胳膊,将另一只手抽了回来。肉眼可见手骨节处磕破了几处皮肉,小指尾端磕得厉害些,扭曲成了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