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1 / 2)

府尉领人寻至一个拐角处,有人惊叫:“报,疤脸在这儿!”

众人急奔过去。

在火把的辉映下,苟仔歪倒在墙角,喉管被人割断,两眼惊恐地大睁着,鲜血从他的喉管里汩汩流淌。众人搜寻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物证。

府尉吩咐众人将苟仔的尸首拿草席卷过,抬回司徒府,向白虎禀报前后经过,要他验看。

白虎跌坐于地,惊怔有顷,摆手道:“不用看了,去吧!”

显然,这是白虎最不愿看到的事实。望着府尉退出的身影,白虎长叹一声,两眼盈满泪水,喃喃说道:“庞大哥,恩公,你……你……怎能这样?”

孙膑所住的小院子,也在武安君府的后花园里,与苟仔所住的小院子正隔一个数十丈见方的荷花池。陈轸喜爱钓鱼,这个池子原是一个鱼塘,为讨好瑞莲,庞涓改种各色莲花,一到夏日,千荷竟艳,风景独好。

眼下却是冬日,莲池里满是枯荷残叶,甚是落寞。晨起时分,庞涓、庞葱、范厨与一个五十来岁的医师沿着莲池旁的一条石径快步走进小院。

庞涓趋至孙膑榻前,关切地问道:“孙兄,今日感觉如何?”

孙膑点头笑道:“疼痛略轻些,谢贤弟挂念。”

庞涓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扶孙膑坐起,轻叹一声:“唉,都是庸医害人。眼见已是两个来月,孙兄的伤口非但不见好转,反倒生出脓疮来。涓弟想想气恼,前日将他责打三十大板,发军中充役去了。昨日范厨寻来一人,说是宋国名医,专治跌打损伤,涓弟打算换他一试,此来说予孙兄。”

孙膑再次点头:“谢贤弟费心。”

庞涓转对老医师:“喂,老先生,孙将军的伤情,你须小心伺候。”

第三章听一曲绝响,苏秦悟治世长策

自苏秦走后,论政坛再未开过,士子街上现出焦躁情绪,众士子陆续打点行李,纷纷起程往投他处。秦宫也不加挽留,往日喧嚣的士子街渐渐冷清起来。

过完正月十五,竹远见秦公仍无反应,即刻吩咐贾舍人收拾行李,准备回终南山去。其实也没什么行李,除去几身可供换洗的衣冠之外,就是一堆竹简,是他们几年来从咸阳或列国士子那儿收集来的,打算运进山里供初入道者习读赏析。

因竹简太多,他们叫来两辆马车,这阵儿都已停在院中。竹远看看一大堆竹简,又看看两辆马车,估算仍旧装不下,再说,即使能装下,搬至寒泉也不是易事,于是蹲下挑选。贾舍人将师兄挑出来的竹简一捆接一捆搬到车上,装满一车,摆放齐整,再用麻绳扎牢。

贾舍人捆扎一会儿,抬头望向竹远,若有所思道:“师兄,我们尚未为君上觅到大贤,这就回去,先生岂不责备?”

竹远仍在挑选竹简,头也不抬,长叹道:“唉,该来的,已是来过了。”

话音尚未落地,门口一个浑厚的声音接道:“不该走的,这就想一走了之?”

竹远、贾舍人猛吃一惊,抬头见是惠文公、樗里疾站在门口,跪下叩道:“草民叩见君上!”

惠文公急走过来,扶起他们,微笑道:“两位先生免礼。”

竹远、贾舍人谢过,拱手立于一旁。

惠文公扫一眼装得满满的轺车,又看看地上待装的竹简和另一辆空着的轺车,转过头望向竹远、贾舍人:“两位真要一走了之吗?”

竹远、贾舍人互望一眼,点头。

“唉,”惠文公轻叹一声,“嬴驷此来,本想恳请两位去做一件大事,不想两位却要走了。”

竹远一怔,目不转睛地望向惠文公:“君上要草民去做何事?”

“寻访苏子,请他再至咸阳。”

竹远、贾舍人极是震惊,好半天,谁也没有说话,转头望向樗里疾,见他更是一头雾水。

惠文公微微一笑:“两位一定在想,苏子送上门来,寡人弃而不用,苏子拍屁股走了,寡人却要费力去追,这不是扔掉皮袄找皮袄,没事儿找事儿吗?”

在场诸人皆笑起来。

惠文公却敛起笑容,长叹一声:“唉,诸位有所不知,不是寡人不用苏子,而是苏子与寡人之间,缘分未到啊!”

惠文公对苏秦态度的反复不定,使樗里疾、竹远、贾舍人三人均如堕云雾,目不转睛地望着惠文公。

惠文公扫视他们一眼:“听闻邹人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寡人也知苏子之才,之所以抑而再抑,不过是想挫其锐气,励其心志,以俟大用。”

这真是个漂亮的托辞。三人互望一眼,再将目光转向惠文公。

“唉,”惠文公顾自又叹一声,“谁想苏子竟是急性之人,说走即走,倒叫寡人措手不及。听闻苏子离去,寡人急急使人追请,不料大雪迷茫,未能如愿。后使樗里爱卿再寻,得知苏子已离秦境。近日寡人追想此事,苏子所献帝策虽说过于急切,治国却是大才。寡人欲请二位辛苦一趟,设法请回苏子,可对他说,寡人愿以国事相托!”

竹远慢慢将目光移向贾舍人,舍人点头。

竹远抱拳道:“君上远虑,草民今日方知。君上如此器重苏子,当是苏子之幸。清明将至,草民欲回寒泉为师祖扫墓,寻访苏子之事交由舍人去办,君上以为妥否?”

惠文公转向贾舍人,拱手道:“既如此说,有劳贾先生了。”

贾舍人回揖道:“舍人愿效微劳。”

二月阳春,天气回暖,草木萋萋。

轩里村北头的苏家打谷场边,天顺儿领着地顺儿、妞妞及邻家的几个孩子唧唧喳喳地在几个秸草垛边捉迷藏。该天顺儿藏时,他飞步跑向旁边的窝棚,准备钻入窝棚的草堆里去。不料刚到门口,阿黑窜出,本待撕咬,见是天顺儿,赶忙摇摇尾巴,横在他前面。天顺儿绕过它,又要进门,阿黑一口叼住他的裤角,复绕回来,将身子堵于门口,横竖不让他进去。眼看留给他躲藏的时间所剩无几,天顺儿一急,用力推开阿黑,冲进门里。

然而,就在此时,天顺儿陡然住脚,似是惊呆了。

在草棚靠墙角的一堆干草旁边,头发蓬松、面色青黄的苏秦像一尊塑像一样端坐于地,背对着他,手捧竹简,正在苦读。许是读得过于入神,门口发生的一幕他竟没有任何察觉。

一阵困意袭来,苏秦眼皮下沉,身子一晃,竹简差一点从手中滑落。苏秦稳住身子,顺手抄起放在旁边的一把锥子,“噌”的一声刺入大腿。见那锥子直扎下去,天顺儿急急闭眼。待他再次睁开眼睛,见苏秦已将锥子放回地上,手捧竹简又在攻读。天顺儿朝下一看,苏秦的脚踝上鲜血流淌。细看那只脚踝,上面凝着道道紫色血污,不用说,他的黑色裤管早被血污浸染了,只不过看不出而已。

天顺儿顾不上躲藏,掉头撒腿就跑。几个孩子刚好寻到门口,见他出来,欢叫着正要扑上去抓他,天顺儿却将他们一把推开,撒丫子跑回家中。

“奶奶,奶奶——”快到门口时,天顺儿又惊又乍地喊叫。

“天顺儿,你叫个啥哩?”正在院中筛米的苏姚氏晃动筛子,头也不抬地问。

“奶奶,仲叔他……他……”天顺儿跑到椿树下面,倚在树上,大口喘气。

“你仲叔咋哩?”苏姚氏不由一惊,放下筛子,抬头望向天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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