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一片混乱,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角,似乎有液体,混杂在雨水里,还有她身上流出的,越来越多的血。
疼……
真的很疼……
疼得钻心透肺,疼得失去任何思考能力,疼得下一秒、就好像要与这个世界告别。
被普通枪支射击中弹,便已是剜心之痛,又何谈被阻击枪击中?
她很想睁开眼睛,努力看清他此刻的摸样,可是她真的做不到,身体里所有的气力都在流失,她已经变得无知无觉。
只是幸好,以此任性……能够护得他平安。
柯轻滕,对不起。
接下去,你是否能够再绝地反击,我看不到了,如果你真的不能逃出生天,那么,我就陪你一起,死在这里。
我不后悔。
我从未有过一刻,后悔来到你身边。
这一生你的孤独,无论天堂地狱,都有我弥补。
…
柯轻滕一动不动地看着尹碧玠在自己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她的脸庞苍白得全无血色,因为雨势太大,他现在根本看不清她的伤口在何处,只是感觉到自己抱着她的手、自己的衣服,渐渐都染上了她的血。
他看着她,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半晌,他抱着她,双腿渐渐前曲,重重一声、跪在了冰凉的甲板上。
他人生至此,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不知道下一秒应该去做什么。
这不是梦,对吗?这一切都是真实在发生的。
他的眼睛是最深的漆黑,就像着了魔一样,而抱着她身体的双手轻轻地、不断地在发颤,连带着他的薄唇也在发颤。
他这个时候,想起了她十四岁时初遇她的模样,想起了她二十岁时来到自己身边时候的模样,也想起了她怀着自己的孩子与自己轻缓跳舞的模样。
她冷眼嘲讽他,她话语犀利与他争锋相对,她在他的触碰下总是会露出微微涩然,她望着他沉静的双眼,她漂亮的笑容,她在海滩边迷人的引诱,她在与他身体交融时的迷醉。
这个女人一身傲骨,却独独展露了温柔给他。
这个女人曾身负秘密而来,却最终成为黑暗中引领他前行的光亮。
他愿意拿所有一切去换,只换她在他身边,喜怒哀乐与他共度。
阻击手那一枪没有命中柯轻滕的心脏后,立刻调整了角度,开始准备第二枪。
郑庭和亚瑟在一旁拼尽全力为他挡去来自四面八方的子弹,可因为多处受伤,行动也开始变得迟缓。
“柯先生!”郑庭看着柯轻滕一动不动的样子,虽心中也是悲痛至极,可不由得更尽力地在争取最后一线生机,“最后的逃生时间,现在只有不利用绳索,直接跳下游轮到救生艇上就可以离开这里,还有,只要不伤到心脏,尹小姐一定能平安,只是不能耽误治疗时间!”
“柯先生,尹小姐现在的情况一定需要急救!”亚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望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柯轻滕,“别忘了,孩子!”
“快——!”亚瑟见他还是不动,朝那些特工的方向抛掷了最后一枚烟雾弹,怒吼道。
那两个字,突然将柯轻滕整个人从一片死寂的世界中拉了回来。
阻击手将要开第二枪的最后几秒,他陡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打横抱起重伤陷入昏迷的尹碧玠,大步跑向了甲板边沿。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身后swat的特工冲破迷雾想要追上来,他已经纵身而下。
亚瑟和郑庭背靠着背,掩护他离开后,也同时一个空翻,直直朝着海面坠落下去。
等在救生艇上的郑饮和景湛配合默契地将救生艇滑行到他们跳入海中的地方,两人虽都负伤,可也拼命地将那四人拉上了救生艇。
游轮上唯一的救生艇随着海浪,以最快的速度渐渐地远离了游轮,特工们一个个都站在了甲板边缘,只能愤怒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再次逃脱。
可救生艇上,却没有人因为这再次的地狱逃生而感到任何的欢欣。
柯轻滕抱着身上不断地在流血的尹碧玠爬了上来,将她轻轻放在了救生艇的中央。
“柯先生,碧玠姐!”郑饮红着眼睛朝他们扑了过去,看到尹碧玠的样子,郑饮的眼泪立刻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景湛近乎是呆了,大惊失色地吼道,“她怎么了?!”
柯轻滕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景湛一眼。
“你他妈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景湛看着失去了意识的尹碧玠,一下子伸手抓住了柯轻滕的衣领,怒视着他。
“把手放开。”雨声中,柯轻滕只说了四个字,冰冷至极、毫无感情。
“她为了保护你,你竟然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景湛整个人无比颓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尹碧玠苍白的面容,眼睛都是猩红的,“她现在还有身孕……”
“柯先生,幸好尹小姐这一枪没有伤在心脏,而是伤在左肩膀的位置,我和亚瑟现在要开始帮尹小姐进行急救,”郑庭一边仔细检查着尹碧玠的伤势,对着柯轻滕肃穆道,“但是即使紧急手术成功,我们也只能帮尹小姐争取至多五个小时的时间。”
柯轻滕此时将景湛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掰开,即使面容依旧毫无变化,可却隐隐如同地狱的修罗般。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