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土方先生照顾了,一定明天早上就会好起来了。现在可是特别的时期,京都的局势很险恶吧……?假如土方先生在这个时候累倒的话就糟糕了……所以,土方先生快去休息吧。”
她用过轻快狡黠的口吻、率直坦然的口吻、开朗健气的口吻、甚至是自信豪迈的口吻,但却极少用这种温柔宁静到难以形容的口吻说话,所以他竟然一时间愣住了。
在黑暗中,这种温柔的语气仿佛能够听得更加分明,像是下了一夜细密的小雨、临近黎明前终于晴朗起来的天气,隐约的晨曦中,房檐下有积聚的雨珠一滴滴从檐角滴落,发出澄澈的叮咚之声。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她又咳嗽了几声。
他立刻警觉起来,伸手就去探她的前额。
“别啰嗦!一个两个都咳嗽得那么奇怪是怎么回事?!生病了就应该好好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让山崎来给你看看是怎么回事……不,也许应该叫千鹤来?”
副长又开始碎碎念了。笑意激得柳泉嗓子发痒,然而她可不敢再咳嗽了。因为她知道咳嗽这种病征简直要成了副长的软肋,一踩就炸毛——
“土方先生,”她不得不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侧过脸去望着还跪坐在她身旁的土方,“我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和总司君并不一样。所以,我会马上好起来的。”
土方碎碎念的声音乍然中断。他愣了一霎那,轰地一声爆炸了。
“谁、谁说你跟总司那家伙生了一样的病了!!就、就算是风寒,也要看病吃药才能赶快好!啊~啊,你们一番组真是麻烦!一个两个都让人那么不省心!你赶快给我好起来,就算斋藤现在回来了,要做的事情还是一大堆,他可没有时间再兼管你们一番组了知道吗!”
柳泉一怔,“已经决定了吗?……一君正式回归新选组,不需要再去御陵卫士那里了吗?”
仿佛是吃惊于她生着病又毫无预兆地提起公事,土方噎了一下,才答道:“……啊。那边已经太危险了,而且最重要的情报已经得到了,没有斋藤再呆下去的价值。”
仿佛是胸中憋闷着一股激愤之气似的,副长停顿了片刻,突然像是想要树洞一般地开始叙述斋藤回到屯所之后发生的事。
“……因此立即就召开了会议。你不出席,只好把总司叫过去,免得你们一番组因此缺席……”
“伊东已经跟萨摩联手了。他们明显是在针对新选组作出敌对的行动。‘原田的刀鞘被丢在坂本龙马的刺杀现场,因此暗杀事件是新选组所为’这种谣传,也是伊东他们散播出去的。”
副长的声音沉了下来,很明显是在忍耐着巨大的愤怒。
“他为了彻底打击幕府,打算将罗刹队的存在公诸于世。而且……!迫在眉睫的最大危机是,他们打算近期刺杀近藤君!!”
这种内/幕柳泉可不知道——即使在文章里看到过也早就忘了——因此现在一瞬间惊异得睁大双眼,幸好还记得自己病号的身份而没有一骨碌翻身坐起来。
“什么?!刺杀近藤先生?!”
土方的声音里隐含着怒火。
“……因此,只能让伊东去死了。”
“这就是会议最后的决定。”
……油小路之变!!
这个历史名词倏然窜过柳泉那因为发烧而并不太明晰的脑海。
她当然知道油小路之变的肇因就是新选组决心肃清御陵卫士,因此先是刺杀了伊东甲子太郎,再埋伏起来等待其余来收殓伊东的御陵卫士成员到达油小路,之后才爆发了激战,导致……导致藤堂平助身亡!
她再也无法安然地平躺在床铺上跟土方一问一答,腾地一下翻身坐起。
……结果刚坐起来就因为发烧的原因而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窜过一抹尖锐的激痛,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了几下,险些没再咚地一声倒回去。
幸好土方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他的手掌扶在她肩上,即使隔着两层布料——她因为发烧而浑身发冷,所以睡觉的时候多穿了一些——仍然能够感觉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这种属于旁人的温度激得她顿时打了个冷颤。
“突、突然坐起来是要做什么!”大概是被吓了一跳的副长怒气冲冲地咆哮起来,“你对此有意见吗!”
柳泉顾不得与他争论,急切地问道:“行动,定在什么时候?”
土方一怔。
“怎么?就你这副样子还想参加刺杀伊东的行动?”他恼怒地说道,“你也是,总司也是,一个两个在这种时候还要叫人担心!!你们就好好地在屯所里躺着养好病再说吧!!”
柳泉顾不得跟副长嘴炮,焦急地说道:“不……对伊东的处置也好、对行动的安排也好,当然都要听您和近藤先生的!我只是想知道,行动安排在哪一天?刺杀了伊东之后,御陵卫士那边也必须肃清吧?那么……平助君怎么办?”
她的最后一个问题让土方骤然沉默下来。停顿良久,他才沉声答道:“……假如他想要反抗我们的话,那也只有将他一起肃清了。”
随着这句宣言的发出,扶在她肩头的那只手仿佛不由自主地加了一点力气,握痛了她单薄的肩膀。
从肩上感受到副长此刻沉痛而挫败的心情,柳泉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副长扶着自己肩膀的手背。
“事态……还没有那么糟糕吧?平助君只是还没有想清楚而已……他不会因为这个就反抗新选组的,因为大家都是从多摩乡间的穷道场开始就一直在一起的同伴……这件事,不是土方先生曾经对我说过的吗?那么深刻的羁绊,不是可以说消失就消失的吧?!”
土方没有说话。
柳泉当然知道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与伊东派到了不死不休的仇恨、与平助从试卫馆开始就一直共同奋斗的情谊、伊东试图刺杀近藤的阴谋、平助本人的想法、肃清叛徒与挽回同伴之间的纠结,甚至还有这其中的种种情形与土方所制定的局中法度之间的冲突,假如放过平助的话以后再有人背叛和脱离新选组该怎么办——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能够解决的。
也许这正是土方之所以痛苦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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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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