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藤原泰衡却把那副面瘫的日常(?)表情维持得很好。
听了政子夫人隐含轻蔑似的发言, 他仍然平静地说道:“镰仓殿和夫人将则子送往平泉, 说起来怎么也算得上是媒人了吧。何况从前镰仓殿不是还给家父秀衡大人送过一封信,说‘御馆乃奥六郡之主,予乃东海道惣官,宜成鱼水至好’吗。这么说来, 夫人出席婚礼仪式, 难道不是一种和镰仓殿的来书同样程度上的表示吗——在此,甚为感谢。”
政子夫人好像没想到这个青年这么镇定地面对自己隐约的侮慢、又迅速将之转化为奥州和镰仓之间的盟约的表达,愣了一下,又发出咯咯咯的一阵刺耳的笑声。
“有趣~”她悠悠说道,“来书吗……从前,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呢~”
藤原泰衡好像没有听到她语气中的玩味之情, 继续严肃地说道:“……因此,为了感谢镰仓殿和您做这样的大媒, 我要送您一份谢礼。”
他忽然转向门口, 喝道:“把他们都带进来!”
柳泉也跟着他的眼神看向门口, 结果却毫不意外地看到银走在最前面, 引着白龙神子和八叶一行人鱼贯而入。
经过了一整夜的折磨(?), 他们现在看起来每个人面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憔悴。即使藤原泰衡并没有把他们分开关押, 但是未来生路希望渺茫,仍然让他们一夜难眠。
当神子抬起头来,看到了穿着十二单盛装的柳泉时, 她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不过她还没有对此表达看法, 视线紧接着就接触到了北条政子夫人。随即她的脸上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甘。
政子夫人好整以暇地盯着这一行人, 脸上露出毒蛇一般狡狯而令人悚然的甜蜜笑容。
“啊呀,的确是一份大礼呢~”她拖长了尾音,笑着评价道。随即她将目光转回藤原泰衡的脸上,眼神里隐藏着对这个看似有勇无谋、最终屈服于源氏的压力而交出了源九郎义经和白龙神子的奥州新一任统领的轻视和嘲讽。
“泰衡大人,可真是贴心哪。这么说来,您所求的还真让人觉得不好拒绝呢——”
神子忽然厉声喝道:“他对你们要求的是什么?政子夫人!”
政子夫人微带一丝讶异似的转而看向神子,微微一笑,竟然坦率地答道:“当然是拿你们来交换赖朝大人不进攻奥州的承诺了。”
神子一滞,立即又转向藤原泰衡的方向,喊道:“不要相信他们,泰衡大人!他们会在达成目的之后毁约的!奥州并不是没有一拼之力,就这么白白让他们拿去的话谁都不会甘心的!”
藤原泰衡瞥了她一眼。
柳泉要说,要不是她早就熟知原作剧情,算是开了先知金手指的话,她从这一眼里还真的很难看得出来藤原泰衡对白龙神子居然怀抱着十分深沉的爱慕之情。
因为藤原泰衡此刻看着神子的眼神同样是镇静而冰冷的,和看其他人的并没有区别。
不过这就是他的本色吧。能够为了一个虚假的婚礼大肆操办到这种地步,甚至细心到连早上男方必须送来女家的和歌都准备了——他所谋甚大,所以他更不会容许自己在这种小细节上失败,是吗。
藤原泰衡冷冷地答道:“我并没有要拱手让出奥州的意思。否则我也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了。”
据说和他从小就是一起长大、亲如手足的好友的源九郎义经实在是忍不住了。
“泰衡!你不要相信他们!我的生死并不重要,但是,想想御馆大人!御馆大人是如何想要保全平泉的——”
藤原泰衡目光冰冷地横扫过去一眼,眼中似乎钻出锐利的刀子,好像要把贸然提起他刚过世父亲的九郎刺个透心凉一样。
“……和他一样,我也想要保全平泉。”他用一种极端冰冷的语气说道。
“为此,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即使坠落到地狱里也无所谓——”
九郎的脸上似乎掠过震惊的神色,仿佛一瞬间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他倒退了一步,睁大了双眼死死瞪着藤原泰衡。
“难道、是你吗……?!”他从齿缝间挤出了声音来。
“伽罗御所守备严密,御馆大人自己也是身手不凡,怎么会被刺至死而其他人毫无反应——?!除非,那就是你下的手……!”
面对弑父这样严重的指控,藤原泰衡无动于衷,冰冷地盯着九郎。
“并不是我下的手。”他微勾唇角,露出一个冰冷得近乎刺骨的笑意。
九郎脱口而出:“那么……到底是谁?!”
率直的、热情的九郎,好像已经完全陷入了愤怒。
啊也对,他其实是在奥州这里长大的吧。藤原秀衡视他作养子一般地照顾他,让他和自己未来的继承人泰衡一道接受各种培养;那个时候源家压根就没有什么过人的势力,他的哥哥、现在权势熏天的镰仓殿甚至被流放在外……
所以,他所知的家人,其实不能完全算是源氏的那些人,而还包括了奥州藤原氏的秀衡和泰衡父子俩吧。
看着藤原泰衡面对九郎咄咄逼人的质问,却只是微微垂下视线,以冷漠的态度来应对;柳泉突然感到头脑一热。
“……是我!”她大声说道。
她这短短的几个音节就把整座殿内的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向自己。
所有人几乎都是一副愕然到无法置信的表情。
九郎:“什……!怎么是你……!为什么……?!”
神子:“为什么……秀衡殿,应该待你很好吧……”
武藏坊弁庆:“呵……居然,是她吗……?”
平家的还内府有川将臣不在场。
熊野水军的别当藤原湛增不在场。
源氏的军奉行梶原景时……不,他在场,不过他好像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表情来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