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与龚远和、薛亦青踏进苍寒堂时,二房的人除了龚二夫人以外,已经全数到齐。
龚中素冷着脸,气哼哼瞪着朝他行礼的龚远和与明菲:“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全家人就等着你们。”
龚远和淡淡地道:“刚到家,收拾了一下,又换了件衣服耽搁了。婶娘呢?怎么不见她?”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龚中素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身体不舒服。”龚二夫人做下那样的事,为了名声,他固然不能将她送交官府或者休弃,却也不可能再让她出来参加家宴和祭祖。
龚远和“哦”了一声,同样沉着脸坐下不说话。龚中素心中有许多怨气和愤怒,有心想发作,苦于当着薛亦青他却是开不了这个口,只能是干瞪眼不说话。
龚远秩见气氛沉闷,忙打圆场:“姨娘,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开宴了?”
李姨娘瞟了龚中素一眼,见他没有表示反对,便笑道:“马上,马上。”招呼婆子丫鬟赶紧布置桌子,上菜。
在等待开宴的间隙,龚远秩寻了许多废话来说,努力带动气氛,明菲怕薛亦青不自在,便主动随他闲扯,紧接着龚远和也加入进来,自朱姨娘死后,得知自己嫁周渐无望而蔫吧了许久的龚婧琪也强打起精神一道说笑。
不过片刻,他们这里说得热火朝天,只龚中素沉着脸生闷气,龚妍碧与龚远科坐在一旁暗自神伤。龚中素胸中包着一团火,越烧越旺,见龚远和与明菲偏还笑得灿烂,越发堵心。怒气冲冲地骂李姨娘:“不是说早就弄好了么?怎地还不开席?”
李姨娘一迭声地道:“快啦,快啦,这就好。”
龚中素犹不肯息怒:“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噼里啪啦一长串。
龚远和淡淡地道:“既是过节,便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何必为了些芝麻绿豆大的事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
明菲没想到他会选在这个时候和龚中素对上,忙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有什么吃完饭以后又再说。龚远和反手悄悄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管。明菲扫了一眼各怀心事坐在堂中的二房诸人,心想这一天迟早都要来,迟来不如早来,也就不再管他。
“你这是教训我来了?”龚中素闻言已是大怒,又将小夫妻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更是愤怒,不由死死瞪着龚远和。
龚远和毫不示弱地看着他:“爹爹可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且说出来,儿子与你分忧。”
二人的视线胶着,谁也不肯让谁。
龚中素冷笑:“你能么?你且说说看,你这段日子都做什么去了?”
龚远和平静自若:“我去了抚鸣,替邓家周旋!难道爹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做的事光明正大,根本无需隐瞒。
龚中素没曾想,龚远和竟然如此坦荡,半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他心中怨恨龚远和为邓家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花了那么多的钱,却不肯为自家几个弟妹花钱,只是那心思和怨恨说不出口,只能从侧面进攻:“你大了,成家立业的人了,你做什么,从来不和我说,我怎会知道你做什么去了?就是问你媳妇,你媳妇不也哄我说你是去替你舅舅家做事去了?嘿嘿,我这个当爹的,不知在你们眼里算什么!”
龚远和抚了抚袖口,道:“我就是这样告诉她的。因为这事儿急,我怕吓着她,也怕让您担心,故而谁也没告诉。”
龚中素这回可找到说的了,炸雷似地一声吼起来:“你还知道怕我担心?那邓家是朝廷重犯!难道你就不怕惹祸上身,害了我们全家吗?”他这话,倒也有几分是真,虽则是酸了,眼红了,但他还真怕龚远和掺杂在其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害了自己不说,又祸害了龚家。
龚远和静静地道:“那么,现在害了谁吗?”
龚中素拍桌子:“若真等到害了时再说,可就迟了!”
龚远和抬眼扫过屋子里坐着的二房诸人,淡淡地道:“为人处世,从来没有只收获不付出的。当初邓关对我有恩,如今他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如果我不闻不问,与畜生无异。同样的,我也希望,假如我倒霉的时候,能有人为我奔走。邓家是犯了案不假,但也没有说与他交往的人都该杀头!假设真的如此,那整个抚鸣治下的各府县还不知有多少人要跟着倒霉。邓家的事,我还真就管定了!”
龚中素气得指着他连声骂道:“逆子!逆子!你祖父留给你的万贯家财不是拿给你去填外人的无底洞的。似你这般胡乱糟蹋,只怕你祖父地下有知,也要不饶你!”